冰剑刺进冰层的那一刻,整片血池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钻进了骨头里,连呼吸都跟着颤抖。裂痕像蛇一样在冰面上飞快蔓延,寒气顺着剑身往上爬,直冲吴浩剑灵的手臂,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吴晨曦靠在一块断裂的石柱边,左眼还在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没关紧的门缝,总有光往外漏。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干涸的血迹,声音沙哑:“下面真有人?还活着?”
没人回答。只有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卷着灰白色的雪沫在空中打转,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顾清寒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按在冰面上。寒气顺着掌心渗进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迟迟无法深入。她皱了皱眉,正想再试一次,忽然,冰层侧面“咔”地一声裂开一道口子,冷风夹着雪花猛地喷出,露出一个狭窄的冰窟。
陈晓琳靠墙坐着,眼皮一直在跳。她刚想撑起身子,背后突然一热——焚天雀的虚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火焰微弱,却笔直地指向冰窟深处。
“那边……”她喉咙发紧,“有东西在召唤它。”
吴晨曦眯起那只还能看清的眼睛,星芒般的瞳纹缓缓转动。透过厚厚的冰壁,她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披着破烂的黑袍,手腕上鼓起一块暗红色的肉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里面有东西在爬动。
“宁红夜?”她低声问,不是确认,更像是试探。
顾清寒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应声,但脚步已经向前迈去。她走到冰窟口,蹲下身,指尖凝出一丝寒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人手腕上的瘤体。
寒气刚触到皮肤,突然扭曲变形,在空中拉出了两道光影——
第一幕是千年前的雪夜,村庄燃着大火,一个穿玄衣的男人提剑穿过人群,刀锋挑起一名妇人的咽喉,鲜血溅在墙上,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幕却是三天前,这具身体跪在血池底部,用手指在岩石上刻字,哪怕指骨断裂也不停歇,直到“葬剑海”三个字深深嵌入石中。
两条记忆,同一双手,可动作完全不同。一个是杀戮,另一个却像赎罪。
“不对劲。”吴晨曦扶着墙站起来,星芒瞳纹死死锁住那两段因果线,“这不是她的记忆,是被人硬塞进去的。而且……”她顿了顿,“这两段记忆正在打架,谁赢了,她就是谁。”
话音未落,陈晓琳突然闷哼一声,左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她抬手去捂,却发现掌心滚烫,永夜神殿的印记正在皮下蠕动。更诡异的是,宁红夜手腕上的肉瘤也开始同步震颤,频率一致,节奏相同。
“不好!”吴晨曦反应极快,抬手一引,识海中的青铜沙盘虽未完全解封,但也晃了晃,投射出一条冰晶锁链,横在两人之间。
可锁链刚成形,就被一股力量扯得歪斜。陈晓琳背后的焚天雀虚影猛然展翅,火焰颜色由金变赤,又由赤转黑,最后竟泛出一丝妖异的粉红。
“我的蛊……在动。”她咬牙,“它认得她。”
“不是认得。”吴晨曦盯着两人交汇的气息,“你是子,她是母。”
全场安静下来。
“什么母?”顾清寒冷声问。
“情蛊。”吴晨曦压低声音,“你中的蛊,是从宁红夜身上分出来的。现在母体出现,子蛊自然要回归——或者,吞噬。”
陈晓琳瞳孔一缩。她想起小时候做过一个梦:一个女人被锁在深渊里,手腕上缠满红线,每根线尽头都连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时她不懂,现在明白了——那些心脏,都是后来中蛊的人。
“所以……我不是第一个?”她苦笑,“我连编号都不是。”
吴晨曦没接这话,只把冰晶锁链加固了一圈。可刚稳住,宁红夜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嘴里挤出半句模糊的话:
“快……杀了我……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
顾清寒一怔。
这句话不像求饶,倒像是害怕自己变成别的东西。
她咬牙,掌心再次凝聚寒气,这次不是探查,而是将自己的精魄分出一缕,顺着经脉送进对方心口。极寒之力本就与宁红夜体内的蛊毒相克,这一招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反噬。
但她还是做了。
寒气入体的瞬间,宁红夜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她眼里没有恨,也没有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清明。
“你……”她看着顾清寒,嘴唇颤抖,“你不该来。”
“我母亲是不是你杀的?”顾清寒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已不信答案。
宁红夜摇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不是我。是玄衣使……他拿我当替身,用蛊虫改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动手了。”她喘了口气,右手突然抬起,狠狠插进自己右腕!
鲜血迸溅,带着一块腐肉。她硬生生从肉瘤里剜出一只拇指大小的蛊虫,虫身扭曲,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玄衣使腰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操控印!”吴晨曦瞳孔一缩,“他们用这个让她背锅,还逼她亲手写下‘葬剑海’的位置,好引我们进来。”
空气沉默了几秒。
顾清寒盯着那只还在蠕动的蛊虫,忽然笑了:“所以三千年来,我一直追着一个替死鬼跑?”
“不只是你。”宁红夜声音越来越弱,“还有很多……都被换了记忆。你们看到的仇人,可能只是……被钉在柱子上的影子。”
她说完就想闭眼,可吴晨曦一把抓住她肩膀:“等等!‘葬剑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坐标?”
宁红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却又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在冰地上冻成一片暗红。
就在这时,陈晓琳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她左眼瞳孔彻底变成了血色,焚天雀虚影在背后疯狂扑腾,火焰竟开始往宁红夜手腕的伤口流去。
“不行了!”她咬牙,“它要醒了!”
“谁?”吴晨曦厉声问。
“我不知道名字……但它一直在我梦里说话,说它是‘最初的爱’,也是‘最后的审判’。”陈晓琳额头冒汗,“现在它感应到了母体,要借我的口……苏醒。”
吴晨曦立刻转向沙盘,试图推演切断子母蛊联系的方法。可刚调动意识,识海一阵剧痛——沙盘裂痕扩大,一根金色因果线断了。
“不能硬切。”她咬牙,“会一起炸。”
顾清寒看了看昏过去的宁红夜,又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陈晓琳,忽然伸手,将两人的手腕并在一起。
“你干什么!”吴晨曦惊问。
“既然要连,不如连到底。”顾清寒冷冷道,“让它们自己斗,看哪个先撑不住。”
话音落下,两股气息猛然碰撞。
宁红夜伤口崩裂,黑血涌出;陈晓琳七窍渗出血丝,左眼几乎爆裂。可就在下一秒,两人体内同时响起一声尖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撕咬、争夺控制权。
冰窟剧烈震动,墙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从缝隙中钻出,缠上天花板,又垂落下来,像一张正在编织的巨网。
吴晨曦单膝跪地,拼尽全力催动沙盘最后一丝力量,星芒瞳纹烧得发烫。她终于看清了那团黑雾的本质——
那不是雾。
是无数细小的因果线,全都连向同一个源头:葬剑海。
而此刻,这些线正一根根绷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海底深处,一点点往上爬。
“时间不多了。”她抬头,声音嘶哑,“再不走,我们都得变成别人记忆里的尸体。”
顾清寒抱起昏迷的宁红夜,陈晓琳靠在她肩上,左眼流下血泪。吴晨曦最后看了眼冰层下的深坑——那里,盘坐着一道人影,一动不动,头顶悬浮着一个残缺的罗盘,正缓缓旋转,像是在等待谁来按下重启的按钮。
她没再犹豫,转身走向出口。
可就在三人即将踏出冰窟时,陈晓琳突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她的嘴唇动了动,说的却不是自己的话:
“姐姐,你逃不掉的。”
说完,整个人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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