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渊的瘴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许言年握着那柄铁斧往前走，每一步都陷在没过脚踝的黑泥里。泥里泛着诡异的红光，是被魔气浸染的灵脉碎片，踩上去时，能听见细碎的哀嚎，像有无数冤魂被困在其中。
【主人，前面就是幽冥台。】守序的声音带着颤，淡蓝灵体在他掌心凝成道微光，勉强驱散身前的瘴气，【封印的裂缝比预想的宽，魔气快溢出来了。】
许言年抬眼望去。幽冥台悬浮在瘴气之上，是块巨大的黑石，石台上刻着早已模糊的符文——那是雪山客当年用“镇”剑划下的封印痕。此刻，石台中央裂开道数丈宽的口子，黑雾像活物似的往外涌，里面隐约有猩红的光在闪烁，像某种巨兽的眼。
“魔君和云华仙子呢？”许言年低声问。按东华神尊的说法，他们该在这里才对。
破界的声音沉了些：【没感应到他们的气息。倒是裂缝里……有股极凶的力，比魔域的瘴气狠十倍。】
许言年握紧铁斧，刚要踏上幽冥台，脚下的黑泥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只骨手从泥里伸出，抓向他的脚踝——那是被魔气炼化的魔族残魂，竟能凝聚成实体。他挥斧劈去，铁斧上的淡金光纹亮起，骨手触到斧刃，瞬间化为飞灰。
可骨手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把他拖进黑泥里。许言年体内的“镇”本源突然发烫，掌心的黑玉碎片早已融入灵脉，此刻竟顺着血管往上爬，在他眉心凝成枚暗金印记——那是“镇”剑本源的力量在觉醒。
“敕！”他低喝一声，左眼的金红光晕炸开。黑泥里的骨手突然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许言年趁机跃起，落在幽冥台边缘。
就在这时，裂缝里的黑雾猛地翻涌，道黑影顺着裂缝爬了上来。那身影比寻常魔族高两倍，全身覆着暗鳞，指甲泛着乌光，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道猩红的缝，正是真魔夜烬。
“界瞳……”夜烬的声音像两块黑石摩擦，带着蚀骨的冷，“比雪山客当年弱多了。”
许言年心头一震。他竟认识雪山客？
“别惊讶。”夜烬的猩红眼缝转向他，“当年镇压我的，除了父神，就数他的双剑最碍事。可惜啊……他自毁灵脉，把双剑化作你这废物。”
话音落，夜烬突然抬手。幽冥台上的符文瞬间变黑，黑泥里的骨手再次动起来，这次竟凝聚成柄骨矛，带着尖啸射向许言年！
许言年挥斧格挡，骨矛撞在斧刃上，竟没碎——魔气已将骨头炼得比精铁还硬。他借着反作用力后退半步，才发现夜烬不知何时已到了他面前，乌光闪烁的指甲正刺向他眉心的界瞳印记！
【主人小心！】破界和守序同时嘶吼。
许言年侧身躲闪，指甲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竟刮得他灵脉生疼。他反手挥斧砍向夜烬的腰侧，铁斧上的“敕”力炸开，却只在对方的暗鳞上留下道浅痕！
“没用的。”夜烬冷笑，身影突然模糊，下一秒竟出现在许言年身后，一掌拍在他背上。许言年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幽冥台的黑石上，喉头一甜，喷出口血。
血落在黑石上，竟被瞬间吸收。裂缝里的黑雾翻涌得更急，夜烬的气息又强了几分。
“父神的封印困了我万年，这点力量，不够赔。”夜烬一步步走向他，猩红眼缝里闪过残忍，“不过没关系，吃了你这界瞳，我就能彻底冲破封印，让四域再尝尝万年前的滋味。”
许言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体内的“镇”与“敕”本源竟在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雪山客给的铁斧和黑玉早已融入他的灵脉，此刻正与他的本源共鸣，金红与淡蓝的光顺着血管蔓延，在他皮肤上织成张网。
“你以为……我真的只有这点力量？”许言年擦掉嘴角的血，左眼的金红与右眼的淡蓝同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
夜烬愣了愣，随即狂笑：“哦？还有底牌？正好，我倒要看看，父神的眼睛，到底有多亮！”
他猛地扑上来，暗鳞张开，无数道魔气凝成的尖刺射向许言年。许言年没有躲，他抬手按在幽冥台的黑石上，将体内所有的“镇”与“敕”本源全部灌入——
“以界瞳之名，敕！秩序！镇！混沌！”
金红与淡蓝的光炸开，竟在幽冥台上织成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两道虚影缓缓升起——一道是握着铁斧的红影，一道是捏着符文的蓝影，正是“镇”与“敕”的本源形态。
夜烬的魔气尖刺撞在法阵上，瞬间被净化。他脸色骤变：“双剑本源？你竟能同时引动它们！”
许言年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法阵虽强，却还不够困住夜烬。夜烬怒吼一声，全身暗鳞竖起，竟硬生生撞向法阵！
“咔嚓”一声脆响，法阵出现裂痕。许言年喉头又是一甜，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就在这时，法阵中央突然亮起道金光。那金光比“敕”的淡蓝更纯粹，比“镇”的金红更威严，竟在法阵中央凝成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穿着古朴的长袍，没有脸，却给人种俯瞰众生的威压。
“父神？！”夜烬的声音突然变了调，竟带着恐惧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往夜烬的方向一指。夜烬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影瞬间化作道黑烟，窜回了裂缝里。裂缝里传来他怨毒的嘶吼：“许言年！我记住你了！等我彻底破封，定要让你和这四域一起陪葬！”
金光身影渐渐淡去，法阵也随之消散。许言年瘫坐在黑石上，体内的“镇”与“敕”本源虚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他望着裂缝里渐渐平息的黑雾，才明白——那不是父神，只是父神留在界瞳里的一缕残念，是用来震慑夜烬的假象。
天道说“真魔出来，四域没人挡得住，除了你”，原来也是假象。他能挡住，全靠父神的残念。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打斗声。许言年抬头望去，只见东华神尊正与魔君厮杀，云华仙子站在一旁，手里捏着道符咒，竟想趁机偷袭东华神尊！
“果然是你。”许言年低声道。东华神尊跑向魔域，根本不是为了借刀杀人，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魔君显然也发现了云华仙子的意图，怒吼一声，一掌拍向她。云华仙子猝不及防，被拍飞出去，撞在幽冥台的边缘，吐了口血。
东华神尊趁机出手，指尖凝出道金光，刺向魔君的眉心。魔君侧身躲闪，却被金光擦过肩膀，留下道焦痕。
“东华老狗！你竟算计我！”魔君怒吼。
“各取所需罢了。”东华神尊冷笑，“夜烬已退，界瞳也重伤，你该退场了。”
就在两人缠斗时，蚀骨渊的瘴气突然剧烈翻涌。许言年感觉到股熟悉的妖气——是青丘原的气息，却比了尘的妖气更纯，更凶。
【主人，是真妖！】守序的声音带着急意，【气息很强，比夜烬弱不了多少！】
许言年抬头望去，只见瘴气里缓缓游来条巨大的身影——那身影像蛇又像龙，全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的角，正是真妖玄螭。
“玄螭？你怎么也出来了？”魔君脸色骤变。
玄螭没有理他，一双竖瞳盯着许言年，吐着信子：“界瞳……父神的眼睛，味道一定不错。”
原来它也是被父神封印的古老存在，夜烬破封时，也惊动了它。
东华神尊见状，竟悄悄后退——他不想同时对上魔君和玄螭。
玄螭突然俯冲下来，巨大的尾巴扫向许言年。许言年连躲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尾巴砸向自己。就在这时，魔君突然出手，一掌拍向玄螭的侧腹：“蚀骨渊是我的地盘！滚！”
玄螭吃痛，怒吼一声，转身与魔君打在一处。云华仙子趁机爬起来，竟想偷偷溜走。
许言年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笑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已所剩无几。他想起顾子月，想起洛城的百姓，心里一阵发沉——夜烬和玄螭都出来了，东陵怕是要遭殃。
果然，远处传来隐隐的哭喊声。许言年抬头望去，只见蚀骨渊的瘴气竟开始往人间蔓延，天空渐渐变黑，下起了血雨——那是天道规则崩坏的征兆。
“东陵……”许言年喃喃道，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往人间的方向走。
他刚走下幽冥台，就见玄螭竟打退了魔君，正往他这边追来。魔君被玄螭重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许言年！你逃不掉的！”玄螭的声音带着狞笑，巨大的身影在瘴气里穿梭，速度快得惊人。
许言年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玄螭越来越近，身上的妖气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咬了咬牙，将体内仅存的一丝“敕”本源灌入手心——他没有用剑，只是将力量凝成道淡蓝的光墙，挡在身前。
玄螭撞在光墙上，光墙瞬间破碎。许言年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玄螭俯冲下来，巨大的爪子踩向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许言年突然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道身影正在撤退——是东陵的百姓！顾子月竟然真的带着他们撤走了！
许言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终于放心了。
玄螭的爪子落在他胸口前一寸，却突然停住。它低头看着许言年，竖瞳里闪过疑惑——这界瞳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却给它种危险的感觉。
原来，许言年在最后一刻，将体内所有的“镇”本源全部引爆，虽然伤不到玄螭，却让它感觉到了威胁。玄螭与许言年打斗，又刚和魔君交手，消耗也很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它不想为了一个快死的界瞳冒险。
许言年躺在地上，望着变黑的天空，血雨落在他的脸上，温温的。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意识渐渐模糊。
他想起雪山客的话，想起父神的残念，想起顾子月的笑容。或许，这样也不错。至少，东陵的人安全了。
眼皮越来越重，许言年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血雨还在下，将他的身体渐渐淹没。远处，玄螭的身影消失在瘴气里，魔君和东华神尊也不知去向。蚀骨渊的裂缝依旧在往外渗着魔气，四域的乱局，才刚刚开始。
而许言年，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血雨里，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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