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莽居住的宫殿外，王卓君正遇见钱黄门令在吩咐下人安排晚膳事宜。
她刚走近两步，钱黄门令便领着宫人上前恭敬行礼：“殿下今日怎么来得这般迟？不过陛下如今也还未用膳，不妨与大家一同用膳？想来大家定会欣喜。”
王卓君听罢心下无奈。
每次与王莽一同用膳，虽说菜肴精致可口，她却总觉难以放松，每回餐后都不免有些消化不良。
但既恰逢饭点，她也只得颔首应道：“如此甚好。不过我此次有物欲先献于大父，在饭桌上不便呈现，不如我现在先进殿？”
“容奴婢通禀一声。”钱黄门令躬身退后。
王卓君随行至殿门外静候，待黄门令出来迎她入内，她才从孔檀手中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捧入殿中。
刚一进殿，便见王莽自内间走出，挑眉坐于榻上：“听说你有东西要献予朕？不知是何物？莫非……”
话说一半，他目光已落在王卓君手中捧着的两个木盒上，心知八成并非他原本所想之物。
王卓君缓步上前，将两个木盒恭敬置于榻上，抬手轻声道：“大父不妨打开看看。”
王莽不动声色地端详木盒，只见盒身雕着精细龙纹，用的竟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他抬手覆于盒盖，向上轻轻一掀。
盒中顿时流光溢彩，一套晶莹剔透的玻璃酒器跃入眼帘。
王莽不禁抽了口气，惊叹道：“是琉璃！”
注意到王莽眼底的惊喜，王卓君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正是酒器。但琉璃之能远不止此，大父应当知晓吧？”
“望远镜！”王莽惊喜地取出一只杯盏，置于烛光下反复细看，指尖摩挲着光洁的杯壁，赞叹道：“你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这份礼物，朕很喜欢。”
王卓君笑意加深，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真挚的可爱。她歪着头道：“那是因为您还没看到第二个呢，快打开看看。”
王莽有些纳闷，一个惊喜还不够，竟还有第二个。
他原以为两个盒中都是琉璃器皿，于是再次伸手打开了第二个木盒，里面竟是一套温润如玉的白瓷茶具，釉面莹洁，器形雅致，远比他日常所用的任何瓷器都要精美。
王莽惊诧地取出一只瓷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看了又看，再抬头看向王卓君时，目光已大为不同：“之前还说你不擅营生，可有了这两样器物，何愁生财无路？往后之路，怕是顺风顺水了。”
王卓君趁机说道：“大父，您或许还未听说，我正筹备一场拍卖会，打算以此琉璃器打开局面。届时还可为如今新造出的水泥拓宽销路。”
她稍作停顿，又含笑提议：“至于这瓷器，若您觉得满意，亦可作为拍卖珍品。不若今年的正旦国宴，便用这套琉璃酒器与白瓷茶具如何？”
王莽听罢不由轻笑出声：“你呀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连国宴都要拿来为你打广告。”
他摩挲着光洁的瓷面，颔首道：“不过这确实是好物，堪当国宴之用。此事便交由钱黄门令去安排吧，想必你最近也忙得很，未必有闲暇与那些人周旋。”
王卓君闻言心中一喜。
那少府的人个个难缠，能将此事交托出去，倒是省了她不少周折。
此时距离正旦国宴尚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足够窑场烧制出更多琉璃精品、白瓷茶具及各色瓷器器皿。
有国宴这般盛事作为展示，王卓君相信拍卖会定能大获成功。
王莽抬手示意钱黄门令将两件珍品收起，随即带着王卓君一同前往偏殿用膳。
席间，王莽看似随意地问道：“此次拍卖会后，你必能赚得盆满钵满，可曾想好这笔钱财要用于何处？”
王卓君眸光微沉，轻声道：“来年边疆饥荒，我想将所得尽数购置军粮，送往边疆。”
王莽闻言，悠悠叹了口气：“你倒是有心。”
王卓君摇了摇头：“我这也不过是尽一份心力。”
王莽眉头微蹙：“尽人事，却未必能听天命。况且朝廷每年往边疆输送大量粮草，依旧挡不住陈良等人的叛变。你说这些粮草，当真都送到了边境将士与百姓手中么？”
王卓君闻言惊诧道：“您的意思是……”
王莽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中：“没错。定是有人贪污军饷，逼反了陈良他们。不过即使有情可原，但叛变之罪不可恕，当处以重刑。”
“您想要对他们施以火刑，还要让黎民围观？”王卓君眉头紧蹙，难以置信地望向王莽。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陈良等人的下场，但如此不人道的刑罚，身为穿越者的他怎能提出？
王莽嗤笑一声：“妇人之仁又有何用？不过火刑没什么必要。倒不如让他们的尸身物尽其用，供太医院精进医术。近来太医院的解剖之术，可颇有长进。”
他唇角勾起一丝寒凉的笑意：“精进医术，离不开这些人的牺牲。”
王卓君听得后背泛起一层冷汗，她迅速垂下眼睑，只觉得这顿晚膳怕是又要食不下咽。
她真不该挑用膳时分前来，简直是自寻烦恼。
见王卓君默不作声，王莽淡然道：“觉得朕十分残酷？”
王卓君轻声开口：“这是您的帝王之道，我并无置喙的余地。”
“但你依然会在心里骂朕。”王莽似笑非笑地夹起一根白菜，目光却仍落在王卓君面上：“就算骂朕又又如何？朕也从未想要当一个明君圣主。后世评说，朕毫不在乎。”
“乱世暴君也好，治世明君也罢。只有真正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才能明白朕做这些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卓君心中暗想，无论哪一种，您确实从不在意。
王莽眸光一转，冷意渐凝：“朕方才提及的军粮一事，不如便交由你来查办？你若查不好……那你千辛万苦筹来的这批粮草，恐怕终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讽刺地扬起嘴角，再望向王卓君时眼中已凝起寒霜：“若真查到那些偷粮的耗子，不必留情，悉数诛杀便是。当然若是能捉活的自然更好，扔去太医院当实验品，倒也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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