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萧辰厉声打断,额角青筋暴起,“锦儿是云家女!她的身世本王早已查得一清二楚!”
“云家?”凤栖梧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带着嘲弄的弧度,
“殿下母亲,乃是我凤隐国长公主殿下,为躲避仇家、隐匿身份,暂时栖身的凡俗家族罢了。殿下体内流淌的,是至高无上的凤凰神血,岂是凡俗血脉可比?”
他顿了顿,无视萧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用那平静无波的声音,投下一枚枚重磅炸弹:
“王爷可知,殿下为何自幼便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为何能在商海沉浮中无往不利,构建起庞大的锦瑟阁?又为何能在沙盘之上,与王爷这等军事奇才并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一切,并非偶然。皆因她体内沉睡的凤凰血脉,赋予她超越常人的洞察力、领悟力与领袖魅力。此乃天赋,亦是宿命。”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凤凰血脉乃神裔之力,非凡俗肉身可以长久承载。随着年岁增长,或因外界刺激,血脉终将苏醒。一旦开始真正觉醒,便需回归凤隐国圣地,接受完整传承,方能真正掌控这份力量,否则……”
凤栖梧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痛苦蜷缩的云锦,声音低沉下去,
“否则,以此界稀薄灵气与规则压制,苏醒的血脉非但无法得到滋养,反而会如同无根之火,疯狂燃烧宿主的生命本源,直至……焚尽一切,回归寂灭。殿下如今症状,正是血脉反噬的开始。所谓‘诅咒’,不过是凡人对无法理解之力的称谓罢了。”
寝殿内,死寂无声。
只有云锦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萧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暴怒和疯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白的震惊,以及随之而来的、深可见骨的恐惧。
凤栖梧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云锦的身世……凤凰血脉……宿命……反噬……焚尽……
这些荒诞不经的词语,串联起来,却形成一个他无法反驳、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可怕真相!
他想起云锦近期的异常,她的疲惫,她偶尔流露出的疏离与挣扎,她梦中无意识的呢喃,她额间一闪而过的神秘凤纹,还有她私下整理资产的举动……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她早就知道!她独自一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在他身边强颜欢笑,为他支撑江山!
而他,却一无所知!甚至还沉浸在即将与她共享天下的美梦之中!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
从极致的震惊,到本能的不信与抗拒,再到面对云锦奄奄一息事实的无力辩驳……最终,一种冰冷的、名为“宿命”的绝望,如同无数细密的蛛网,将他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
他看向床上那个他爱入骨髓、恨不能融为一体的女子,此刻却因为那该死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血脉之力,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为了救她……
只要能救她……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不可一世的权势,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萧辰握剑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哐当”一声,精钢长剑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挺拔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殿柱上。
他抬起头,那双曾睥睨天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深邃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以及……卑微的祈求。
他看向凤栖梧,这个他片刻前还想杀之而后快的男人,喉咙剧烈地滚动着,仿佛有无数砂石摩擦,最终,他用一种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如……何……救……她?”
这一问,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代表着他第一次,向这荒诞而残酷的宿命,低下了他那从未弯曲过的、高傲的头颅。
凤栖梧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瞬间被击垮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床榻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乳白色光华,轻轻点向云锦滚烫的眉心。
随着他的动作,云锦周身那狂暴的灼热气息,似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暂时安抚,微微平息了一丝。
凤栖梧这才抬眼,看向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萧辰,沉声道:“在下可暂以秘法,为殿下争取三个月时间。但三个月内,必须抵达凤隐国圣地,接受传承。否则……”
“三个月……”
萧辰喃喃重复着这个短暂得令人心慌的期限,仿佛听到丧钟敲响的前奏。那刚刚因云锦气息稍稳而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瞬间被这冰冷的时限压得摇曳欲灭。
三个月?从他得知真相到接受,再到设法将她送往一个闻所未闻的隐世之国,这够吗?更何况……送她走?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如同毒刺般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放她走?让她离开他的身边,去往一个他完全无法触及、无法掌控的地方?去做那什子的女皇?
那他和她之间呢?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雨,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恋,他们曾经描绘的共享江山的未来……又将置于何地?
巨大的矛盾与撕扯,几乎要将萧辰的灵魂生生劈成两半。一边是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的极致恐惧,另一边是可能永失所爱、被她彻底抛下的绝望。
他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云锦脸上,内心如同被投入了滚油之中,备受煎熬。放,还是不放?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地狱!
凤栖梧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指尖那点乳白色的光华依旧稳定地输出,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云锦干涸躁动的血脉,暂时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抵御着那焚身噬心的反噬之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床榻之上,云锦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萧辰几乎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扑到床前,紧紧握住了她依旧滚烫却不再那么灼人的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小心翼翼:“锦儿?锦儿你醒了吗?看看我,是我,我回来了!”
在他的连声呼唤下,云锦的眼睫又颤动几下,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随即,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萧辰那张放大的、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写满疲惫、恐慌与深情的脸庞。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锦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混沌的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他离去时,端坐马背之上,冷峻威严、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眼中布满红丝、仿佛瞬间苍老好几岁的男人,判若两人。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是为了她吗?是因为她的病?
她想开口唤他,想抬手抚摸他消瘦的脸颊,想问问他为何如此狼狈。可是,身体虚弱得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喉咙更是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浸入鬓角,留下冰凉的湿痕。
看到她醒来,萧辰心中狂喜,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然而,那无声滑落的泪水,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在哭……
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看到了他这副样子而心疼?
“锦儿……别哭……我在,我在这里……”他慌乱地伸出手,用指腹笨拙而又极其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事了,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反复说着这几句苍白无力的话,仿佛是在安慰她,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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