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大公子！”
“事…事情办妥了！那苗蛮子…逃出去了！”
监狱那边的消息传得很快。
沈府书房外，心腹小厮福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邀功的急切。
正烦躁地来回踱步的沈皓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脸上那因掌印未消而显得扭曲的表情，瞬间被狂喜取代。
他眼中闪烁着阴鸷而兴奋的光芒，一把抓住福安的衣领：“当真？他真的越狱出来了？”
“千真万确，王牢头亲自派人来报的信！说是按您的吩咐，兄弟们‘演’得很卖力，那苗蛮子打伤了好几个人，撞破牢门逃了！现在整个县衙死牢都炸锅了！”福安连忙点头哈腰地汇报。
“好，好，好极了！”
沈皓松开福安，忍不住抚掌大笑，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纳兰霏，夸蚩！我看你们这次还往哪里逃！真是天助我也！”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得逞的精光，“备轿！快给本公子备轿！”
“是，是！”福安连声应道，连滚带爬地出去安排。
不多时，一顶四人抬的青布小轿便停在了沈府侧门。沈皓阴沉着脸，带着两个心腹护卫，迅速钻入轿中。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视线。
“公子，咱们…去哪？”轿夫低声询问。
轿内传来沈皓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冷酷的声音：
“县衙！”
轿子抬起，在夜色中朝着县衙的方向，平稳而迅速地移动。沈皓坐在微微摇晃的轿厢里，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轿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的计划，已然展开。
……
青竹寨，石阿公的竹楼。
窗外的雨势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竹制的屋顶和蕉叶上，发出密集而嘈杂的声响。
狂风卷着雨丝从窗棂缝隙钻入，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
屋内，气氛凝重。
驱瘴草药的辛辣气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更添几分压抑。
“丫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石阿公佝偻着背，坐在火塘边，眼睛紧盯着纳兰霏，浑浊的眼底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
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之前的架子，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的汉家女身上。
纳兰霏没有立刻回答，她秀眉微蹙，似乎在整理思绪。
片刻后，她抬眼看向石阿公：“阿公，之前夸蚩大哥带病人来找您时，您说试了所有您知道的破蛊、引蛊的法子都无效…我想再确认一下，您当时尝试的方向，主要是基于…‘相克’的原理？就是寻找这种蛊虫天然惧怕的东西，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在人体内杀死它？”
石阿公捋了捋稀疏的胡子，点头道：“不错！蛊术一道，说穿了，也是玩虫弄毒。只要是活物，是毒虫，就有它惧怕的天敌或克星！最常见的法子，就是用克制它的毒草、毒虫甚至金石炼成药剂，让中蛊者服下，引动其体内蛊虫躁动不安，然后被毒杀，这是最直接的法门！”
“可偏偏对这‘醉魇’…老夫用了不下十几种传说中能克制各类‘血蛊’、‘病蛊’的猛药奇毒！甚至不惜用上了几味老夫珍藏的、药性霸道无比的至毒之物！”
他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挫败感：“结果…要么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要么反而刺激得病人狂性大发，险些当场丧命。这鬼东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邪门得很！”
纳兰霏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这与她之前用各类药材搭配的试验逻辑、效果是一致的。
想直接“杀死”体内的寄生虫，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下，风险极高，效果难以控制，且容易引发宿主剧烈的排异反应甚至死亡。
时间紧迫，寨子里还有那么多感染者，经不起这样一次次危险的试错了。
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前世的知识。
治疗寄生虫感染，除了直接杀虫。
另一个重要的思路则是——驱虫。
让寄生虫无法在宿主体内生存或繁殖，促使它们主动离开宿主，随着粪便或尿液排出体外。这样虽然不能瞬间解决问题，但安全性高，对宿主伤害小，且能达到清除的目的。
“阿公。”纳兰霏缓缓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石阿公一愣。
“对。”纳兰霏点头，“我们一直执着于如何杀死它。但这东西如此诡异，直接杀死它风险太大，容易伤及宿主根本。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不一定要立刻杀死它，而是想办法把它从人体内‘驱赶’出去！”
“驱赶？”石阿公浑浊的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皱眉，“驱蛊的法子，老夫也试过不少！用至阳至烈的药物冲击血脉，试图将蛊虫逼向体表排出；或者用特殊的引蛊香，想诱使它从口鼻或伤口钻出…同样毫无作用！这‘醉魇’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钉在血脉里，根本不为所动！想找到能有效驱赶它的方子，谈何容易？这跟找杀虫的方子一样，不也得一样样去试？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纳兰霏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阿公，驱虫的方子，范围或许可以大大缩减，我们不必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尝试所有可能的毒物。”
“哦？怎么缩减？”石阿公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
纳兰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详细解释她的思路。
就在此时！
“轰咔——！！！”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紧随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竹楼劈开的惊雷在头顶炸响！
巨大的声浪震得竹楼都嗡嗡作响，油灯火苗猛地一蹿，几乎熄灭。
屋内众人猝不及防，皆被这近在咫尺的雷霆巨响吓得浑身一颤。
纳兰霏、石阿公、云织、阿树、小荷几乎同时惊骇地扭头，下意识地望向被狂风吹得哐当作响的竹门方向。
借着那瞬间照亮天地的惨白电光！
只见门外滂沱的雨幕之中，赫然矗立着一个高大、魁梧、浑身湿透的…黑影！
那黑影轮廓模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凶悍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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