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念死活要赶过去救人，被荼春一巴掌拍晕了，然后十分随意地把救人这个重担抛给了泛殷。
“你让我去？”
“废话，这人是冲着你来的，便成了你的因果，当然得由你来负责了，你快去吧，迟了说不定人就没了。”
泛殷觉得她真有点识人不清了：“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个态度。”
荼春笑靥如花：“你不知道女人善变吗？”
然后，泛殷就被扔出来了。
当然，考虑到这脆弱得一掐就能残的躯体，荼春还是十分大方地给了她一件黑袍子，说是什么隐身衣，穿着进入阎王殿不会就有人看到。
泛殷捏着这件袍子，眉头扭曲了几下。
总觉得这个设定有几分弱智的感觉......
“加紧巡查！一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还真当我们地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被我抓到，我一定要把他扔到油锅里炸一遍，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来地府的痛！”
泛殷刚走近阎王殿大门，便见里面人头攒动，黑白无常两人领着几队阴差四处巡查。
看样子，似乎扶衡来过不久就离开了，阎王殿的人都在抓他。
孤身一人还能出入无阻，他有这能耐？
“孩子，你朋友不在这里。”
泛殷这次早有察觉，缓缓转身，就看到那坨马赛克在她背后晃悠。
“孟婆，你看得见我？”
孟婆慈祥地笑着：“傻孩子，你这袍子本就是我的，只是被荼春那丫头拿走了。”
“......你知道我朋友在哪儿？”
“跟我来吧。”
趟过黄泉河水，踏上奈何桥。
奈何桥很大，也很长，另一面桥头被浓雾笼罩，都看不见尽头。
桥上幽蓝色鬼火重重，桥下盛开的彼岸花鲜艳如血。
扶衡正躺在桥头石阶上，呼吸平稳。
“他睡着了，”孟婆放轻了声音，“这孩子太莽撞了，我打晕了他，把他拖回来的。”
泛殷看去一眼，确定人没事：“多谢孟婆，不过，你之前给他下了毒，为什么？”
“你为何这么说？”
“荼春说的。”
荼春当然没跟她说，只是当初一声低喃被系统听到，泛殷自己猜的。
孟婆低笑几声，雌雄莫辨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对你倒是真的好......
这是你的因果，应由你来了结，对吗？”
又是这句话，泛殷看着这坨马赛克不说话。
“你身上这件袍子，可以幻化出对方心里最眷恋的容貌，不如试着用另外一种方式，劝他离开？”
“什么方式？”
“成全他的梦，再，击碎这场梦。”
......
“公子，前面有座小亭，我们快去避雨吧！”
瓢泼大雨之时，雨幕中一座青瓦孤亭隐隐绰绰。
一个窈窕身姿立于孤亭之中，温婉浅笑。
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清俊少年耳尖一红，慌忙行礼：“在下扶衡，一时惊扰姑娘，还望恕罪。”
女子没有说话，眼神清冷而又平静，但少年下意识错开了对视，轻声道：“多谢姑娘。”
少年扶衡与女子的父母们恰好是世交，且有结亲的意思，扶衡满怀欣喜地去找女子，捧着一个白玉镯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这是，这是我祖母给我的定亲信物，阿梨，不，檀、檀梨姑娘，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子温婉地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受那个镯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扶衡没有去看那双眼睛，将镯子放入她手里，笑声清朗：“我定要举办一场最隆重的婚礼，让阿梨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十里红妆，海棠铺路，女子风光地嫁入扶家。
扶衡满含欣喜地挑开红盖头，看着眼前女子，嫁衣如血，红得惊人，倏尔一愣，嘴角的笑意一滞，慌了神。
喜婆正笑着：“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扶衡回过神来，高兴地接过交杯酒，递给新娘：“阿梨，从此以后，我们夫妻二人，白首不离。”
新娘没有接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温柔的神情隐隐泛着一丝冷意。
扶衡心里一慌，连忙站起来，眼前女子的容貌突然有些朦胧不清，四周本来围了一圈的喜婆和仆人都眨眼间消失了。
他慌乱地扔下酒杯，逃出了房间。
一片静谧之中，新娘仍安坐于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端庄温柔，好似一具假人。
大婚之后，扶衡携妻子四处游玩，于一山花遍开之处，为其画像。
女子身着水蓝色衣裙，立于五色绚烂的山花之中，巧笑倩兮，温柔似水。
“娘子，你瞧，我画得如何？”
女子没说话，扶衡顿了一下却笑道：“在我眼中，娘子就是仙子，一定要好生供着，养着。”
他望着手中的画像，不知不觉却花了眼，画上的五色山花渐渐泛出了红，像血一般的红。
画中的蓝裙女子也渐渐变了模样，红裙，妖媚......
扶衡手一抖，当即扔下了画像，在恍惚间，周围也变了颜色。
满山的红，红得渗人，然后火光四起，到处一片哭喊惨叫声。
回过神来，竟已回到了扶家，歹人入侵，满门被屠。
“公子夫人，快走！你们快走！”
扶衡带着女子狼狈逃走，满身血迹，被逼至山崖之上。
他深情而又绝望地望着女子：“娘子，你怕吗？”
她没吭声。
四周刀光剑影，一刃寒光闪过，女子先一步看到，脚尖微动却又停下。
扶衡回头拽她，着急道：“娘子，快走——”
这一回头，便直接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眼神中，平淡无波，毫无感情。
“娘、娘子？呃！”
一把剑直插他的心脏。
他突然愣住，看着胸口的剑，怔了好久。
周围的一切似是按了暂停键一般，突然停住。
好一会儿，扶衡捂着伤口狼狈地站起来，满眼眷恋地望着女子。
满是鲜血的手缓缓伸出，想抓住她，却又不敢触碰。
“我日夜都在想着，要是你当初没有替我挨这一剑，该有多好，要是、要是我当初没有娶你，该有多好。
是我害了你，我们扶家连累了你......”
身前女子缓缓变了模样，一袭黑袍，一脸清冷，妖娆而又绝色。
扶衡的手颤抖几许，无力垂下。
四周环境如塌方一般，一切轰然消失。
扶衡半跪在地，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伤，他沉默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泛殷没有再看他，转身，瞥向旁边那坨静候已久的马赛克。
“你事先可没跟我说过，我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憋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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