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侯并没有说出他心中的忧虑。
这些事情他无法当着温思渺的面说。
只是等温思渺离开后，才拉着俪娘小声地说这些悄悄话。
“把渺渺送进宫当伴读？”
俪娘的秀眉蹙起。
承安侯忙道：“只是一个想法。你若不愿，这事便算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俪娘摇了摇头，说道，“侯爷，妾身明白您对渺渺的疼爱，若能被选入宫中当伴读，也是渺渺的荣幸，只是深宫……”
“你且放心，”承安侯安慰道，“太后会照顾渺渺的。”
承安侯府与太后是有一层关系的，所以每年选伴读，总有名额落在承安侯府身上。
若渺渺真被选中，有太后照顾，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来。
“侯爷，”俪娘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您知晓我的性子，我不求渺渺大富大贵，只求渺渺能平平安安……”
什么帝王家呀，就不要想了。
她是不愿把渺渺送进去的。
*
温思渺在路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当时看见承安侯与俪娘的眼神交流，她就知道他们必然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只是瞒着她。
她无心打听别人的事情，刚好他们也不需要她留下，便主动离开了。
今日一天无所事事，她便在侯府里闲逛。
承安侯承袭百年，也算是京城里显赫的名门望族，侯府之大可见一斑。
一整天逛下来，倒把她累得不行，几乎是沾床便入了梦。
梦中的场景有所变化，不再是断壁残垣的城墙，而是巍峨伟岸的宫殿。
重重宫墙之后，温思渺看见了那个人。
夜色掩盖之下，红的墙，绿的瓦，琉璃灯灿烂又奢靡，美得如梦似幻。
青年站在黑夜里，半边身体融入夜幕深处，仿佛天生便属于这里。
见她来，倒也不觉惊讶，只是道：“小姑娘，你今天来得很晚。”
……晚么？
不过是昨夜没睡着，才没有入梦罢了。
温思渺暗暗腹诽。
瞧着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怎么喜欢用这副口吻说话？
让他继续装着吧。
他却又沉默了下来，修长的五指抚摸着琉璃灯，轻声问她，“这里好看么？”
皇宫，自然是好看的。
集齐全国所有人力物力，打造出这么一座华丽的宫殿，无处不写着奢靡。
温思渺便点头道：“好看。”
他又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得低沉悦耳，甚是动听。
饶是听惯了这样的声音，温思渺的耳垂也不禁微微泛着红。
他又问：“病好了？”
温思渺迟疑地想，应该算是好了吧。
那九皇叔送来的药真的大补，不仅风寒好了，身上似乎也暖和了不少，不再时刻感觉冷了。
说起来，温思渺还要谢谢这位素未谋面的九皇叔。
青年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小姑娘的来历。
从前北戎人信奉神明，祭祀的活动自古便有之，许是他往草原走了一遭，这小妖精也钻到他梦里来了。
然而只有梦里能见到实在太过让人不爽。
怎样才能在现实里见到她呢？
这样单是看着她，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便连心也是痒的。
他向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犹豫片刻，温思渺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手被人握住，他稍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拢到怀里来了。
他的手是凉的，呼吸却是热的，就连空气中也浮动着燥意。
他足尖点地，带着温思渺腾空而起，踏在了宫殿的琉璃瓦上。
从高处俯瞰，这座宫殿如羊脂玛瑙般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
青年俯下身，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动听：“我的名字，裴玉京。”
玉色京华。
这是他的梦境，是他为自己建造的皇城与宫殿。
说完这句话，裴玉京便静了下来，等待温思渺的回复。
他知道，他不该着急。
他要慢慢来。
小姑娘是个慢性子，要耐心。
果然，便听见怀里的小姑娘慢吞吞地说道：“渺渺，飘渺的渺。”
裴玉京低喃了一声：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怀。
*
这是一个漫长到让人忘乎所以的梦境。
温思渺醒来时，神情还有些恍惚，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太真实了。
那些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就连现实所没有的细节，也在梦境中逐一呈现。
不知是该说织梦者心思过于缜密，还是陪伴在身边的人带来的感觉太过真实。
其实梦醒之后，有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不由自主地念出这个名字：
裴、玉、京。
他是谁？
……
下棋的人有些头疼。
对面的青年已经走神三次了，一手捻着一枚棋子，却迟迟不落，只是轻轻地在棋盘碾着。
他忍不住提醒道：“裴玉京，你拿错棋子了！你是黑子！”
“……哦。”裴玉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白子放了回去，又拿出一颗黑子，随意往棋盘上一丢。
端王愈加无语：“……”
这是一位王爷，早年得了封号，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是年龄与裴玉京相仿。两人关系不错，私底下就直接以姓名相称，毕竟，对着同龄人喊叔叔实在是太尴尬了。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他的眉头直皱，“连个棋都下不成，怎么处理事情？打一场胜仗把你打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裴玉京抿了一口茶，悠悠地说道：“被小妖精勾了魂。”
端王差点没握住手里的茶杯。
“你？”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被小妖精勾了魂？你糊弄我也找个有脑子的理由吧？”
裴玉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爱信不信。”
可不是小妖精么？
入了他的梦三次，已经让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了。
怎样才能找到她？
“哈哈哈哈哈，”端王大笑起来，“裴玉京，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父皇前几日还说要给你选亲王妃，眼见马上就要重阳了，不去宴会上挑一个？就凭你的条件，想要什么得不到？”
裴玉京摇了摇头。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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