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
倾凰睁着一双泪眼，抬头朝半空望去，试图寻找那看不见的灵魂碎片。
跟随她而来的幽荧，趁人不备窜了进来。
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如扑蝶的姿势，捕获了什么。
倾凰沉重的心，稍有慰藉，转眸看向陆霆轩。
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也没比死去的陆庭笙好到哪里去。
他似要被颓丧伤痛和自责击垮，呆呆坐在阴冷入骨的地板上。
倾凰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抚摸着他冰冷的面颊：
“死亡，也是新生的开始……”
陆霆轩拧着眉，没有抬起脸，神情中的痛苦，并没有因她的安慰减轻一分一毫。
心里像堵了积雨云，沉甸甸的暗色，随时都要倾盆落雨。
但倾凰还是选择了拥抱他，在他耳边低语：
“不是你的错，命运注定如此。”
因为他们之间，必将有个结局，不管以什么方式。
她的身躯，带给了他暖意，却丝毫温暖不了他的心——
失去弟弟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阿笙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却也是在彻底失去之后，才明白，原来应该珍惜……
再多的安慰，也改变不了他害死弟弟的事实。
但陆霆轩没有丝毫动作，如一尊雕像，他现在身上到处都难受极了。
心脏在痛，脑袋也像疼得要炸开。
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悔痛——
阿笙当时从阶梯摔落，该有多疼……
他想起，弟弟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字是，“疼”……
倾凰默不作声的抱着他，直到感觉太平间里的冷意侵袭上来。
她站起身，拼力把他拉起来。
陆霆轩像木偶一样，被她牵出去，跌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再也不愿走。
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两三岁的兄弟俩在房间里玩耍，他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涌出来。
眼眸黑亮的弟弟脚步蹒跚的跑过来，把哥哥受伤的手指放在嘴里舐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软软安慰：“不疼了哦～”；
四五岁，总是爱抢哥哥的玩具，抢到之后就扔到一边；
六七岁，因为太调皮被罚不准吃饭，站在雪地里，眼巴巴的望着哥哥，那双眼睛真的会说话；
还有更久之后，十岁出头，登上开往异国的飞机，忍了一路，最后终于憋不住，笑容生硬：“会想你的啦……”
那之后，兄弟俩只能通过网络联系，以及寥寥可数的假期探亲。
后来，他全面接管了陆氏，和弟弟好几个月不联系一下，都是正常的……
原来人间的面，真的见一面少一面。说不定哪天，就是最后一面……
但是。
在一片雪片纷扬般的回忆里，陆霆轩忽然记起一件，不曾认真放在心上的旧事——
当年，父亲英年早逝没几年，母亲忽然执意要将向来疼爱的小儿子送出国。
这件事她和奶奶争论了很久，虽然舍不得，但终是定了下来。
当时的理由是，阿笙要去留学。
后来一次无意间的谈话，母亲说漏了嘴，说是有个相当灵验的“大师”，为他们兄弟俩占过卦——
卦象为一山不容二虎，越长大越是如此。
虽是双生兄弟，长居一处，却会相克，而且无法可破。
大师建议送走一个。
那时，虽年幼，兄弟俩各自的心性。
却已展露无疑，陆庭笙过于跳脱，很难成为优秀的继承人。
而陆氏当时的压力，非比寻常，继承人选自然越稳妥越好。
……
“去你大爷！”
陆霆轩忽然暴怒起来，眼眸泛起可怕的猩红，愤恨目光直欲噬人。
哪里来的狗屁大师，胡说八道！
倾凰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没有安慰什么。
失去至亲的痛苦，没有办法弥合，何必多费口舌。
最后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不出来才是真的难受。
陆霆轩森冷的目光转过来，盯着她，审视的意味，声音嘶哑：
“我以为你会痛哭流涕。”
倾凰叹了口气：“眼泪早就哭干了，还是行动比较有用。”
她眸底，泛着浅浅的湿红。
陆霆轩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静默了很久，他面无表情的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更喜欢的，是他……”
“……不要再说这些了。”她摇头，真的不想再讨论这些。
从她的角度，这些其实……有些幼稚可笑。
偏偏她不得不参与其中，无法脱身。
但她还是要劝阻他妄自菲薄，吃自己的醋。
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同他直直对视，她眸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再说一次，你们俩都是同一个人！上辈子都是我的爱人，只是这次投生时分化成了双生子。”
“我承认我偏爱他一点，但……”
“我也是爱你的。”
微哑的女音轻柔如梦，目光诚挚。
陆霆轩看了她几秒，露出一丝痛色，扶着额头重重叹了一声：
“我应该早点带你去看心理医生，都怪我……”
倾凰放弃了跟他讲道理，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都会过去的。”
……
然而眼下。
风暴只会更加猛烈。
在陆庭笙出事两个多小时之后
社交网络上爆出一条新闻——
【突发！陆氏总裁双胞胎弟弟意外身亡】
还真的配了图，医院里，陆霆轩俯身在病床前，神色悲痛。
虽然看不清病床里的人是谁，但新闻说是，在民众看来那就是了。
陆氏家大业大，再加上总裁年轻英俊得过分，新闻的热度迅速飙升。
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
评论内容不堪入目。
除了正常点的网民，默哀、点蜡，更多的人却是无理由的幸灾乐祸，仇富的柠檬精到处蹦跶。
更有甚者，很快就传起了谣言——
死亡的人其实是陆氏总裁。
之所以报道成弟弟，是想掩盖总裁身亡的真相，防止公司陷入危机。
毕竟是双胞胎，反正外人也认不出来。
这个分析，乍一听，很是合情合理，不少吃瓜群众都信以为真。
甚至有一些陆氏的合作伙伴，也陷入怀疑中，急忙打电话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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