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没了，我爸……也没了。”
“没过多久，我妈也走了。”
她看着陆川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她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可每一次听他提起，那份心疼依旧锐利如刀。
“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都不要我了。我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没有一点光。”
陆川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控诉，没有怨恨，只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陈述。
可正是这种平静，才更让人心碎。
白薇薇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想说点什么，想安慰他，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陆川的视线转了回来，重新落在她身上。
他那双一度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直到你出现。”
他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是你每天跑来我家，硬拖着我出门，逼我吃饭。”
“是你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还有白叔叔和刘阿姨。”
“是你，像个小太阳一样，强行撞进了我那个黑暗又冰冷的世界里，带来了一点点光，一点点温度。”
他看着她。
“因为你，我那片荒芜的世界，才重新开始万物生长。”
白薇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
原来……原来她做的那些事，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原来，她真的是他的光。
陆川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所以，我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
“我拼了命地复读，备考，就是想来这里，想来到你在的城市，进你在的大学。”
“我在追赶你的脚步，薇薇。”
“我原本的计划是，等我再好一点，等我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你一点，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
他的声音顿住，眼神里流露出懊恼。
“我一定会主动开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昨天晚上，你突然说了出来。”
“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看着白薇薇的眼睛，坦白了自己的怯懦。
“我承认，我逃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陆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
“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试图组织语言，却发现那些盘踞在心里的阴暗情绪，像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线头。
“很想答应你，真的，比任何时候都想。”
“但……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形容的词。
差了点什么？
差的不是感情，不是时机，而是他自己。
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能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的陆川，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具空壳。
陆川的视线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们之间，好像一直是你在付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一场迟来的审判。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给我阳光，给我温暖，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可我呢？我给了你什么？”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弧度苦涩。
“除了让你跟着我一起担心，一起难过，我什么都给不了。”
“薇薇，一段好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一方拼命地给予，另一方心安理得地索取。”
“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是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份被他强行压抑的自卑和不甘，终于泄露了出来。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抬起头，迎上白薇薇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闪躲和怯懦，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我拿什么来爱你？拿什么来承诺你的未来？”
“用你给我的光，再去照亮你吗？”
“那太可笑了。”
也太可悲了。
他把心里最深、最不堪的恐惧，血淋淋地剖开，摊在了她的面前。
说完这些，他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紧张地看着她。
他设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或许是失望，或许是难过。
又或许……她会用更温柔的话来安慰他，告诉他她不介意。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不堪。
然而，白薇薇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
亮得惊人，好像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挣扎。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陆川几乎要被这片死寂压垮的时候，白薇薇终于开口了。
“陆川。”
她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然后，她问了一个让他大脑瞬间宕机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
陆川愣住了。
什么？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能答应。
剖析了自己内心的卑微和挣扎，她……就问这个？
他下意识地想反问“这重要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很重要。
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他的一切痛苦，一切纠结，一切的根源，不就是因为喜欢她吗？
如果不喜欢，他大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好。
或者干脆利落地拒绝她，从此天各一方。
正是因为喜欢，才会计较，才会自卑，才会害怕自己不够好，会拖累她。
白薇薇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陆川的嘴唇动了动。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闯进他黑暗世界的小太阳。
看着这个用蛮不讲理的温柔将他包裹的女孩。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咆哮。
喜欢。
何止是喜欢。
是刻骨铭心，是融入骨血，是她一笑，他的世界就万物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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