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丧尸毫无反应。
纪白舟迅速扫视洗衣房。
一片狼藉，显然已经被人搜刮过。
她在角落里找到几包未拆封的消毒湿巾和半袋洗衣粉，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食物和饮用水。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洗衣房通往外界的门虚掩着，一道细微的光线从门缝透了进来。
她屏住呼吸，缓缓靠近，正要伸手推门，那扇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一道缝。
她顺着缝隙往里看去，门后，是一张年轻而惊恐的脸。
那是个女孩，穿着沾满油污的服务员制服，领口袖口的污渍发黑发硬，头发乱糟糟贴在额角颈后，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
她手里紧紧攥着个空矿泉水瓶，指节抵着瓶身，显然是听见门外动静，有些害怕。
她心里清楚，这几日躲着，但凡有声音，十有八九是那些怪物。
门刚开一条缝，她瞥见纪白舟的影子，没看清样貌就先咬牙准备发力，
喉咙里挤出半声短促的惊呼声，跟着猛地扬起手臂，攥着矿泉水瓶就朝纪白舟身前砸过来。
那一下又急又狠，显然是拼了力气。
纪白舟反应快，没硬接，侧身避过的同时抬手虚拦了一下，声音放得平稳：
“等一下。”
瓶子擦着纪白舟胳膊划过去，“咚”一声撞在走廊墙壁上，滚落在地。
听到了活人说话的声音，女孩愣了愣，握着空拳的手还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才看清纪白舟的样子。
眼前的女生不是那些怪物佝偻扭曲的模样，身上也没有那种腐坏的痕迹，看着虽然有些狼狈，但是精神状态却很好。
她眼里的惊恐没消，反倒多了层茫然，握着拳的手慢慢往下落，却还是没放松，又往后缩了缩，背几乎贴在了门框上，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把食指竖在唇边，急促地“嘘”了一声，眼神慌促地朝走廊两头扫了扫，生怕方才的动静引来了别的东西。
纪白舟停下脚步，没再往前靠，知道她是被吓狠了。
她目光落在女孩紧绷的脸上，顿了顿，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证，再对着女孩，用口型无声地说：
“我是附近医院的医生，没恶意，就是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幸存者的。”
女孩的目光在工作证上落了好一会儿，又反复打量纪白舟的眉眼、身形，确认她身上没有半点被感染的迹象，悬着的心像是终于落了点下来，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松，原本抿得紧紧的嘴唇也微微动了动。
她把门往旁边拉开些，够一个人过的宽度，侧身让纪白舟进来，等纪白舟站定，立刻伸手把门推上，
“咔哒”一声扣好反锁的搭扣，指尖按在门锁上没挪开，还是不敢离纪白舟太近，就靠在门板上，眼睛仍盯着门看。
“刚才……我以为你是怪物，就擅自出手了，不好意思啊。”
小周吞了口口水，慢吞吞地说道。
“哦对了，我叫小周，”
她没听到纪白舟的回应，似乎是有些怕尴尬，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气音都有些发颤，
“末日爆发的时候我正在值班，没来得及跑……就在这里躲了三天，吃的喝的……昨天就没了。”
听到这，纪白舟也知道这人应该是反应过来自己从医院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附近应该也就酒店这里会有一些比较丰富的物资，或许从医院到这里来搜寻物资的不止她一个人。
看面前这人狼狈的样子，说不定身上的物资还被谁抢夺过。
想清楚了这些，纪白舟点了点头，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物资在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剩余吧？”
“后勤区的厨房和储藏室在哪个方向？”
“你放心，你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取，不会麻烦你。”
小周几乎没犹豫，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从这里出去，走廊左拐，一直走到头就是。但是……”
她话头顿住，脸上立刻堆起后怕，眉头也拧了起来，
“那边可能已经有人去过了，我也不知道里面还能不能再剩一些什么东西……”
“前天晚上，我听到过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挪东西。”
“后来……后来就听到好多那种东西的吼叫声，一阵一阵的，听得人头皮发麻，太吓人了。”
纪白舟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小周的脸，见她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有点发白，显然这三天吃了不少苦。
“我这里也没什么食物和水了，不然……我也不至于到这里来搜寻物资。”
纪白舟直接和面前的人开门见山说道，接着，却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这边倒是有一些医院那边的物资。”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半盒没用过的纱布，递了过去。
“这个你留着，可能会用上。”
“这个……就当是我对你提供的这个信息的报酬了。”
她看着小周的眼睛，再次叮嘱道，
“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动静，没确认安全之前，都不要再开。”
小周愣愣地看着那盒纱布，又抬头看纪白舟，没立刻接，眼眶先红了，鼻尖也有点酸，像是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给她东西。
过了几秒，她才伸手接过来，攥在手里，指尖轻轻捏着纱布的边缘。
纪白舟没再多言，知道时间紧，转身拉开洗衣房的门，回头又看了眼小周，才闪身进入了走廊。
走廊里一片漆黑，主电源早就断了，只有墙壁上间隔装着的应急灯还亮着，散着幽幽的绿光，把地面上没清理干净的暗红色血痕照得清清楚楚。
有的是一小片，有的拖得很长，弯弯曲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空气中，血腥味和食物腐烂的酸臭味更加浓郁，几乎凝为实质。
她踩着应急灯光芒无法触及的阴影，像一个融入黑暗的刺客，脚步轻盈，耳廓微动，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远处偶尔传来丧尸标志性的低吟，但近处一片死寂。
越往走廊尽头走，空气里那股食物腐烂的味道就越发浓重。
起初只是淡淡的酸腐气，混在灰尘里若有若无，
走着走着，那味道便像生了根似的往鼻腔里钻，甜腻又腥臭，带着些发馊的谷物味和变质的肉味，呛得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
没走多久，纪白舟就看见了厨房的门。
那扇白色的木门和走廊里其他房间的门一样，都是虚掩着的，只是与别处的黑暗不同，门缝里正透出昏黄的光。
不是应急灯那种微弱的绿光，是白炽灯特有的、带着些暖意的昏黄，稳稳地落在门后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光痕。
备用电源果然还在为厨房供电。
纪白舟心里暗暗确认，脚步放得更轻了，指尖轻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凑向门缝向内窥探。
厨房里头不算亮，只有头顶一盏旧白炽灯亮着，光线打在积了灰的操作台和散落的厨具上，拉出大片的阴影。
她刚能看清操作台旁站着两个人，“啪嚓”一声脆响就突然从厨房深处传来，是什么容器碎裂的声音，清脆又突兀，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听得格外清楚。
“操！你他妈干什么吃的！”
一个男人的吼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那是最后一罐罐头！就剩这一罐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些慌乱的颤音，
“灯太暗了，我手一滑就……就掉了。”
“手滑？”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里的火气更盛了，
“从昨天起你就没停过抱怨，现在又来个手滑？”
“要不是你非要带着这小的，我们能走得慢？能被堵在这鬼地方？”
“你怎么能这么说！”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带着委屈和愤怒，
“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丢下他吗？”
“当初要不是你说这边仓库肯定有物资，非往这边带，我们会绕到厨房来？”
“前天在楼梯间差点被那些东西追上，不就是你带错了路？”
纪白舟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们这样大声争吵，就算引不来其他幸存者，也肯定会引来那些丧尸。
“我带错路？”
男人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更急了，
“当时后面都是丧尸，除了往这边绕还有别的路？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要不是你抱着孩子磨磨蹭蹭，我们早上就该找到吃的了，也不至于就剩这一罐！”
“我磨磨蹭蹭？”
女人的哭声更响了些，
“孩子吓得直哭，我能走快吗？”
“你自己慌不择路，现在把账都算在我头上！”
“我们已经被你拖累得够惨了，再找不到吃的，我和孩子都得死在这儿！”
纪白舟收回抵在门上的手指，心里犯起了犹豫。
这时候进去，怕是难免要卷入他们的争执，
可厨房是找物资的关键地方，总不能就这么退开。
得想个办法……
“啊——”
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先出声示意，厨房里头的争吵却猛地被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声打断。
这声尖叫仿佛是个信号，下一秒，“嗬——嗬——”的嘶吼声就从厨房深处炸开了，瞬间就填满了整个厨房，甚至顺着门缝往外溢，让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丧尸的声音。
“砰！”
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在门板上，纪白舟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就见那扇虚掩的木门被狠狠撞开。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踉跄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西装看着料子不错，此刻却皱巴巴的，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领口歪着，头发也乱得像团草，脸上又是汗又是灰，显得很是狼狈。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的带子已经断了一根，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里面的东西一路掉出来——
纪白舟顺着视线看过去，那是半袋饼干、一个空水壶，
还有一罐没开封的黄桃罐头，“咚”地砸在地上，滚到了纪白舟脚边。
他刚冲出来没两步，身后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女人的头发散着，衣服上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油污的污渍，脸色惨白，
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又高又急，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他们的身后，才是真正的噩梦。
七八只丧尸紧跟着从厨房里蜂拥而出，一个个都歪着头，身体僵硬地晃着，喉咙里发出持续的嘶吼。
为首的是个高大的丧尸，身上还套着件沾了血的白色厨师服，一顶皱巴巴的厨师帽歪歪扭扭地挂在头上，遮住了半边脸。
它的嘴巴张得极大，几乎要裂到耳根，露出里面混着黑红血肉的牙齿，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人，迈着僵硬却极快的步子，直挺挺地扑向跑在最前面的西装男人。
“别过来！”
男人回头瞥见那丧尸，吓得魂都快没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母子，脚步一顿，竟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女人。
女人正抱着孩子往前跑，根本没防备，被他这么一拽一推，顿时失去了平衡，“啊”地尖叫着摔倒在地。
她怀里的孩子也脱手滚了出去，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得更凶了。
女人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见那厨师丧尸已经扑到了近前，
布满粘液的利爪直直地朝着她的脸抓了过来，腥臭味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乍现！
纪白舟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翻转，伪装成拖把棍的剑鞘瞬间脱落，露出其内如一泓秋水般的剑身。
借着应急灯幽绿的光芒，越王勾践剑的锋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劈断了那厨师丧尸的脖颈！
头颅滚落，污血喷涌。
不等第二只丧尸反应过来，纪白舟已经横剑格挡，身体顺势一转，避开丧尸抓来的利爪，
同时借着转身的力道，将剑尖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刺入了它的太阳穴。
动作行云流水，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
两只丧尸的倒下，暂时阻挡了后续尸群的脚步。
“愣着干什么？快起来！”
纪白舟对摔倒在地的女人低喝一声。
那女人，刘芸，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爬起，一把抱住还在大哭的孩子。
而那个西装男人，早已趁机捡起地上的罐头，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另一头亡命奔逃。
纪白舟看了一眼男人逃离的方向，那里正是小周藏身的洗衣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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