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瘸腿李的呼吸声很粗重。
江河的话说到一半停下,这废弃的电缆井里,空气也跟着凝固了。
“能让阿虎怎么?”瘸腿李追问,声音发颤。
江河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思绪快速转动,将福伯的情报、香港的遭遇、修笔老头的话、断了指的阿虎,以及那个说京片子的女人,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
一个推断逐渐成形。
“能让阿虎这种给耿彪卖命的人,都选择背叛,还冒险来切断王政和的联络,给我们传一个‘快走’的消息,”江河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沉稳,“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她抓住了阿虎的要害。”
瘸腿李听得有些发懵。
“要么,是阿虎在乎的人落到了她手上。要么……”江河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她背后有另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比耿彪,甚至比香港姓福的那个老家伙,都更难对付。”
“这次的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被卷了进来,而且想利用我们的人,不止一拨。”
瘸腿李觉得后脖颈发凉。他本以为到了广州能松口气,没想到这里比香港还要危险。
“那……那我们还留下来干嘛?这不就是送死吗?”他一下没了精神,坐回行军床上,床板嘎吱作响。
“走了,才是死路一条。”江河转过身,手电筒的光在地板上照了一下,“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丫头的线索。我们只能等着别人给消息,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最后怎么完蛋都不知道。”
“留下来虽然危险,但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我们成了不可控的变数,我们一有动作,那些躲在后面的人就必须应对。他们一动,就可能露出马脚。”
手电的光熄灭了。
江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现在,我们至少知道有三方势力。
第一方,是福伯和‘十翼’,他们引我们来广州对付耿彪,是布下圈套的人。
第二方,是耿彪,他是这里的地头蛇,是福伯的诱饵。第三方,就是那个神秘女人和她的人,他们想把我们赶出广州,是来破坏计划的。”
“三方势力的目的都不一样,但都跟我们和丫头有关。”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局势更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正按福伯的计划走,自己走进了耿彪的圈套。”
江河的话说完,瘸腿李半天没吭声。他正在努力理解江河说的这一切。
过了许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一瓶水,拧开猛灌了几口。
“行吧,我他妈的算是听明白了。”他抹了抹嘴,“你说怎么干,我跟着你干就是了。反正烂命一条,死在广州,总比窝窝囊囊地死在哪个下水道里强。”
黑暗中,江河没有出声。
他知道,瘸子这算是彻底把命交给了自己。
天亮的时候,地下的活板门被打开了。
修笔老头提着一个布包,顺着梯子爬了下来。他把布包扔在行军床上,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和两瓶豆奶。
“吃吧。吃完了,咱们说正事。”
江河和瘸腿李饿了一夜,也不客气,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老头没管他们,自己走到墙边,揭开那幅广州旧地图,露出后面一块水泥板。他敲了敲,从里面抽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铁盒。
他把铁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沓发黄的资料,几张照片,还有一把黑黢黢的手枪和两个弹匣。
瘸腿李看到枪,塞满包子的嘴都停了,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
“王老板当年留下的东西。”老头把枪推到江河面前,“你们要斗的不是普通混混,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没这个,你们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江河拿起枪,熟练地检查了一遍,是把五四式,保养得很好。
他把枪别在后腰,看向那些资料。
“耿彪,籍贯不详,三十年代就在广州一带活动,靠走私鸦片起家。
为人极度怕死,狡兔三窟。这是他明面上的几个堂口和生意地点。”老头指着资料说,“但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他真正落脚和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一个。”
老头的手指,在地图上“十三行”的区域里,点了一个位置。
“和平西路,九十六号。一栋三层小楼,以前是个商行。现在是他养外室的地方,也是他私下处理叛徒,拷问人的地方。”
“我们怎么进去?”江河问。
“硬闯是找死。他那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都是跟着他多年的悍匪,个个手上都有人命。”
老头从铁盒底层,又拿出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工装,和一个半旧的帆布工具包。
“耿彪那人迷信,前段时间楼里的电线老是出问题,他找人看了,说是犯了什么冲。所以每隔几天,就要请供电所的师傅去检查线路,求个心安。”
老头看着江河和瘸腿李,“今天晚上,就是检查的日子。我已经打点好了,原来去的两个师傅会‘生病’。你们两个,顶替他们去。”
“工具包里有你们需要的一切。记住,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不管成不成,必须撤出来。”
瘸腿李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觉得手里的包子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哪里是修电线,这分明是去送死。
江河却很平静,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喝完豆奶。
“一个小时,够了。”
他站起身,拿起一套工装。
“丫头被关在哪,有线索吗?”
老头摇了摇头:“耿彪抓了个女人,这事道上传开了。但具体关在哪,没人知道。九十六号,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如果那里找不到,你们就只能指望从耿彪嘴里问出来了。”
夜幕再次降临。
空气湿热,带着珠江特有的水腥味。
一辆破旧的五羊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停在了和平西路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江河和瘸腿李都换上了那身蓝色工装,脸上抹了些机油,看着和真正的电工没什么两样。
瘸腿李跨在摩托车上,手心全是汗,他的腿一直在抖。
“江河,我……我怎么觉得,这比在鱼市场抢钱还要命……”
江河没有回答他。
他蹲在地上,正在检查那个帆布工具包。包里除了扳手、钳子、电笔这些常规工具,底下还藏着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一卷细长的钢丝,和两个用布包着的小铁块。
他做完最后的检查,站起身,拍了拍瘸腿李的肩膀。
“别怕。按计划行事。”
他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远处一栋三层小楼的轮廓在夜色中很清晰,正是九十六号。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车灯光照进巷口。
一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九十六号的门口。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迅速下车,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随后,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戴着拇指粗金链子的胖子,从车后座走了下来。
江河的目光停在了那个胖子身上。
耿彪。
他来了。
江河拉上工具包的拉链,那个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准备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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