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空间会压制她的血脉之力。她也终于明白,韩书文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
他根本不怕江河他们拿到火精轮。他甚至,是期待他们去拿。
因为启动的关键,在他们手上。
“为什么?”庄若薇终于开口,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干涩,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庄小姐,你还没有理解。这不是‘为什么’的问题,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韩书文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姿态放松。
“‘金工司’的传承,本质上是对一种特殊力量的应用。你们庄家,称之为‘养器’,用血脉去温养,去共鸣。但这种共鸣是双向的。器物在被你影响,你也在被器物同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庄若薇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种欣赏的神情。
“而‘火精轮’,是韩家先祖当年留下的后手。”
韩书文推了推眼镜:“所以,你说,你那位朋友,是在救你,还是在杀你?”
庄若薇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她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韩书文,那个斯文儒雅,满口学术名词的疯子。
她要把这张脸记下来,刻进骨子里。从现在开始,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成为那引爆一切灾难的信物。
她必须想办法,在江河找到“火精轮”之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
呜——
汽笛长鸣,响彻维多利亚港清晨的薄雾。
前往广州的客轮缓缓离港,甲板上挤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旅客。
江河和瘸腿李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他们换了身最普通的蓝色工装,脸上还带着没彻底洗净的污痕,那装扮就是两个准备回大陆讨生活的普通工人。
瘸腿李靠着船舷,海风吹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他手里捏着半个刚买的菠萝包,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他的手还有些不稳。
“江河,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压低了嗓门,凑到江河耳边,“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个姓福的老王八,还有那个什么南宗,会就这么算了?我眼皮子一直在跳。”
江河没看他,把最后一口叉烧饭扒进嘴里,将饭盒丢进海里。他拍了拍手,才慢悠悠地开口:“他们当然不会算了。我猜,现在整个九龙城寨的每个角落,都快被他们翻过来了。”
“那你还这么不紧不慢的!”瘸腿李急了,
“咱们抢了那帮地头蛇的钱,又从姓福的手底下溜了,这两拨人要是反应过来,咱们在香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上了船,谁知道船上有没有他们的眼线?”
“有。”江河的回答很简单。
瘸腿李的脸白了:“有?有你还上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上船,怎么去广州?”江河反问他,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廉价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瘸腿李,自己也点上一根。“瘸子,你放心,就算有眼线,他们现在也不敢动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有用。”江河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被海风吹散,
“福伯费了那么大劲,给我们设局,给我们情报,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我们去广州,去啃耿彪那块硬骨头吗?
现在我们主动去了,正合他的意。他只会派人盯着我们,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按他的剧本走。在耿彪死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瘸腿李听着江河的分析,心里的焦躁平复了一些。他接过烟点上,猛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压下心里的慌乱。
“那……那我们到了广州怎么办?真按他说的,去找那个耿彪的相好,去戏院堵他?”
“福伯给的情报,三分真,七分假。耿彪好色,爱听戏,这应该是真的,因为这是他布置陷阱的饵。
但我们不能用他的法子去钓鱼,得用我们自己的。”江河的视线投向远处逐渐模糊的香港岛轮廓。
“我们自己的法子?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拿什么跟人家斗?”瘸腿李还是没底。
“王政和。”江河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从工装内衬的口袋里,摸出那枚用油纸包着的铁袖扣,在瘸腿李面前展开。
“王政和不会只依赖一条路。南宗这条线他信不过,所以才留了后手。爱群大厦的那个修笔匠,才是我们真正的路。”
瘸腿李看着那枚锈迹斑斑的袖扣,又看了看江河沉静的侧脸,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这些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
江河没接话。他把袖扣收好,视线在甲板上来回扫视。
很快,他就在斜对面的人群里,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
他靠着栏杆,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没有在看,眼睛的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他们这边。
是福伯的人。
江河收回视线,对瘸腿李说:“我们进船舱休息。从现在开始,别分开,也别跟任何人说话。”
瘸腿李顺着他的目光也瞥了一眼那个男人,神色一紧,连忙点头,跟着江河挤进了嘈杂的船舱。
几个小时的航行,不算漫长,却很煎熬。
船抵达广州黄沙码头时,天已经黑透了。八十年代的广州,与京城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食物的香气,街道上人声鼎沸,随处可见穿着喇叭裤和花衬衫的年轻人,耳边充斥着听不懂的粤语。
一种蓬勃的,甚至有些野蛮的生机充斥在他们周围。
江河和瘸腿李随着人流下船,那个灰夹克的男人也混在人群里,不远不近地跟着。
两人没有停留,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去爱群大厦。”江河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司机说。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瘸腿李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和骑楼,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爱群大厦在当时是广州最高的建筑,临江而立。两人下了车,仰头看着这座在夜色中依然气派非凡的大楼。
“就是这儿?”瘸腿李问。
“王政和说,楼下,长堤大马路边上。”江河带着他,沿着大厦的外墙寻找。
很快,他们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亮着昏黄小灯的摊子。
摊子很小,只有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钢笔。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埋头修理着一支派克金笔,动作专注。
就是他了。
江河和瘸腿李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老师傅,修笔?”江河敲了敲柜台。
老头头也不抬:“修什么笔?”
“一支老笔,不好用了。”江河一边说,一边将那枚铁袖扣,从柜台下方的小窗口,悄悄推了进去。
老头修笔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审视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那枚袖扣上。
他拿起袖扣,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放下了。
“这东西,我修不了。”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重新拿起了那支派克金笔,“你们去别处问问吧。”
江河和瘸腿李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情况不对。
“老师傅,您再看看,这东西对我们很重要。”江河加重了语气。
老头这次连头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天王老子来了也修不了。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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