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走到巷子口,脚步停了。
他没有继续往裁缝铺的后门走,而是提着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食盒,转了个向,径直朝着江河他们藏身的下水道口走来。
巷子里的光线很差,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余光洒进来,把年轻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地道里,瘸腿李的呼吸停了。
他浑身的肉都绷紧,一只手死死抓着地道壁上生锈的铁梯,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漏出半点声响。
江河没有动。他贴在铁箅子后面,眼睛透过那道窄缝,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
年轻人走到了下水道口前。
他蹲下身子,把食盒放在地上,然后伸出手,在铁箅子上轻轻敲了敲。
两长,一短。
是暗号。
江河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年轻人,不是来送饭的,是来查岗的。
年轻人侧耳听了听,地道里死一般地安静。他似乎很满意,没有再做试探,而是打开了那个食盒。
食盒里不是饭菜。
上层是一些精巧的工具,钳子、螺丝刀,还有一小卷细细的铜丝。下层,则是一个小小的,用黑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他把那个黑布包拿了出来,掀开一角。
江河的视线凝固了。
那是一块“引路铃”的残片。
这东西,是用玄铜混着陨铁打造的,对“渊”的气息有极强的感应。庄若薇身上有一对子母铃,而这块,显然是“十翼”用来追踪和定位的工具。
年轻人将那块残片,小心地嵌进了铁箅子旁边,一块松动的砖头缝隙里。他又从食盒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拔开木塞,将里面无色的液体,倒在了残片上。
一阵极轻微的,“滋”的一声,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升起,又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做完这一切,年轻人把食盒收拾好,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巷子。
他从头到尾,没有朝裁缝铺的方向看一眼。
脚步声彻底消失。
地道里,瘸腿李的身体才软了下来,他靠着湿滑的墙壁,大口喘气,胸口像是破了的风箱。
“他妈的……他妈的……”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那是什么玩意儿?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他没发现我们。”江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很低,但很稳,“他只是在布置东西。”
“布置什么?定时炸弹吗?”瘸腿李的嗓音发颤。
“一个探子。”江河解释道,“那块‘引路铃’的残片,被药水浸泡过,只要有活人的气息靠近,或者有别的‘活器’能量波动,它就会有反应。院子里那间屋子是死局,这个下水道,是他们留的唯一一个‘生门’,也是一个监视哨。”
瘸腿李听懂了。
这个局,环环相扣。
屋子里的机关是第一层,逼着他们找别的出路。这个地道是第二层,看似是活路,实际上是一个更精密的陷阱。
只要他们从这里出去,立刻就会触发警报。
“那……那我们怎么办?”瘸腿李彻底没了主意,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苍蝇,怎么挣扎都是死。
“走。”江河吐出一个字。
“走?去哪儿?你疯了?我们一出去,不就……”
“往回走。”江河打断他,“这条地道,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
他不再多说,转身就朝地道深处,来时的方向爬去。
瘸腿李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咬着牙骂了一句,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地道里又恢复了黑暗和死寂,只有两人爬行时带起的,污水和泥土混合的恶臭。
“江河,你他妈确定这样行吗?万一前面是堵死的呢?”瘸腿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堑挖的地道,从来不会是死路。这是他们‘土耗子’的规矩。”江河头也不回地说。
这条地道比他们想象的要长。
爬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江河停了下来。
前方,侧面的墙壁上,能摸到几块排列不规则的砖头。
他伸出手,在那些砖头上按照一个特定的顺序按压。
“咔哒”一声轻响,一个只容一人钻过的洞口,在墙壁上显露出来。
洞口外面,不是另一条地道,而是一个更宽阔的空间。
江河先钻了出去,他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九龙城寨某个建筑的地下排污总管道,空间很大,空气也比刚才的地道要流通一些。几条岔路通向不同的方向,水声哗哗作响。
瘸腿李也跟着爬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错综复杂的管道,一脸绝望。
“我操,这下好了,直接进耗子窝了。这他妈是哪儿啊?”
“不知道。”江河站起身,选了一条水流相对平缓的岔路,“跟着水流走,总能找到出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五金店买的强光手电,打开。
一束光柱,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两人一前一后,在巨大的排污管道里跋涉。脚下是黏腻的淤泥和不知名的垃圾,水深的地方能没过小腿,几只硕大的老鼠被光柱惊动,吱吱叫着窜进黑暗里。
瘸腿李一路骂骂咧咧,但他不敢停下,只能紧紧跟着江河。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向上延伸的铁梯。
江河关掉手电,示意瘸腿李噤声。
他顺着铁梯爬了上去,轻轻推开顶上的井盖。
一股新鲜但混杂着鱼腥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是个海鲜市场的卸货区,地上到处是肮脏的积水和被丢弃的鱼鳞内脏。几个工人正光着膀子,大声吆喝着,从货车上往下搬运泡沫箱。
没人注意到一个肮脏的井盖被推开了一道缝。
江河观察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对下面的瘸腿李做了个手势。
两人从井里爬了出来,身上那股恶臭,让旁边一个路过的工人嫌恶地捏住了鼻子,快步走开。
他们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瘸腿李再也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活过来了……老子他妈的活过来了……”他喃喃自语。
江河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但他没有休息,而是脱下那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工服,从内衬的夹层里,取出了那个用油纸包着的袖扣。
他看着手心里那枚锈迹斑斑的铁疙瘩,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瘸子,我们得尽快去广州。”
瘸腿李刚缓过来一点,一听这话,差点又背过气去。
“去广州?你还想着去广州?我们现在连港纸都没有一毛,浑身臭得跟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一样,怎么去?游过去吗?”
“总有办法的。”江河把袖扣重新包好,贴身收起。
“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江河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个场景吸引了。
两个市场里的地痞,正围着一个卖鱼的摊贩。摊主是个瘦小的中年人,陪着笑脸,似乎在解释什么。其中一个地痞不耐烦地一脚踹翻了他的鱼桶,活蹦乱跳的海鱼洒了一地。
地痞指着摊主的鼻子,用粤语大声地骂着什么,大概是催缴保护费。
摊主还在哀求,另一个地痞已经开始自己动手,从钱箱里抓钱。
周围的人都绕着走,没人敢管。
瘸腿李也看到了,他撇了撇嘴:“妈的,走到哪儿都有这种渣滓。”
江河看着那个被踹翻的钱箱,几张花花绿绿的港纸飘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污水里。
他忽然开口问瘸腿李:“你那身‘藏锋’的手艺,还能用吗?”
瘸腿李一愣:“用……用是能用,你问这个干嘛?”
“你说,有没有可能,”江河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在数钱的地痞身上,他的腰间,鼓鼓囊囊地别着一个钱袋,“在他们把钱装进自己口袋之前,先让咱们‘借’来用用?”
瘸腿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巴慢慢张大了。
“你……你想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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