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航空警示灯。
绝对不是。
江河的心,在那一瞬间停跳了半拍。
那是信号。
一种经过编码的,有特定含义的信号。
一下,两下。
短暂的停顿。
再闪烁一下。
这不符合任何一种他所熟知的通用电码规范。它更像是一种……接头暗号。
“瘸子,过来。”江河没有回头,他的视线牢牢钉在那个遥远的光点上。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混合着瘸腿李含混不清的咒骂。
“催什么催!老子腿都快断了,冲个伤口都不行?这鬼地方又潮又热,再不洗干净,明天就得烂了!”
“过来,看那个。”江河的语调很平,但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指令性。
水声停了。
片刻后,瘸腿李一瘸一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赤着上身,身上还冒着热气,手里拿着阿力留下的干净毛巾,正费力地擦着后背。
“看什么?看夜景啊?我可告诉你,别他妈动歪心思,王政和那孙子不是好相与的,咱们现在是鱼饵,鱼饵就得有鱼饵的觉悟,老老实实待在鱼钩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江河的视线朝窗外望去。
“不就一盏灯么?红色的,港岛这地方,到处都是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瘸腿李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光点闪烁的节奏,太规律,太刻意了。
“一下,两下……停一下……又一下。”瘸腿李自己嘟囔着,重复了一遍那个规律。
“这是什么?”他问江河。
“不知道。”江河回答得很干脆,“但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冲我们来的?”瘸腿李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怎么知道?万一人家是哪个大楼的物业在测试灯光呢?你别自己吓自己!”
“你看我们这栋楼的位置。”江河没有理会他的咋咋呼呼,“不高不矮,刚好能被那栋摩天楼的楼顶毫无遮挡地看到。我们住12楼,不高不低,也是这栋楼里视野最好的楼层之一。这一切都太巧了。”
瘸腿李不说话了,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凑到窗边,眯着眼睛又看了半天。
那个红点,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重复着那个古怪的节拍。
“妈的。”瘸腿李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王政和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盯上了?他不是说这地方安全吗?”
“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江河说,“他的人能找到这里,别人的人,自然也能。”
“那怎么办?”瘸腿李有些慌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贴身口袋里那个装着龙骨胶的小药瓶,“咱们要不要给那个叫阿力的打电话?这是他们地头,他们得管啊!”
“不行。”江河立刻否决,“我们现在连对方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这个信号,有可能是王政和留下的后手,是来和我们接头的。但也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
“敌友不分?”瘸腿李的脸都白了,“那不就是说,咱们现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两眼一抹黑?”
“可以这么说。”
“我操!”瘸腿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他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瘸了的腿在地板上拖出“沙沙”的声响,“老子就不该信你们这帮人的邪!什么活器,什么烛龙,我就是个修破烂的,我招谁惹谁了……”
他的抱怨,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
“铃铃铃——”
客厅的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米白色拨盘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江河和瘸腿李的动作,同时定住。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警惕。
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
电话铃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一下一下,敲在两人的心上。
阿力说过,有事打这个电话找他。但他没说,会有人主动打过来。
“接,还是不接?”瘸腿李的声音发干。
江河没有回答,他只是走过去,在电话铃声响到第七下的时候,拿起了听筒。
“喂。”
听筒那头,一片寂静。
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的“滋滋”声。
江河没有出声,耐心地等待着。
瘸腿李紧张地站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概过了十几秒,一个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像是通过某种变声器发出的,分不清男女,也听不出年龄,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摩擦音。
“观塘,裕民坊。”
对方只说了四个字,地名。
说完,不等江河有任何反应,电话就“咔哒”一声,挂断了。
江河握着还在发出“嘟嘟”忙音的听筒,站在原地,没有动。
“谁?他说了什么?”瘸腿李急切地问。
江河放下听筒,看向窗外。
对面那栋摩天大楼楼顶,那个闪烁的红点,消失了。
夜色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只有一片沉默的,由无数窗格组成的城市剪影。
“他们走了。”江河说。
“到底说了什么!”瘸腿李快急疯了。
“观塘,裕民坊。”江河重复了一遍那个地名,“明天。”
他补充了最后两个字。因为那个信号的出现和消失,本身就是一种时间的暗示。
“观塘?裕民坊?”瘸腿李念叨着这两个名字,“那不是九龙那边最乱的平民区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让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不知道。”江河坐到沙发上,开始检查自己腿上的伤。王政和的手段很利落,但痛感还在,“但我们必须去。”
“去?你疯了!”瘸腿李叫了起来,“这明摆着是个套!王政和让我们当鱼饵,是让我们在这儿待着,等人上钩!不是让我们自己跑出去,一头扎进渔网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江河抬起头,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
瘸腿李一滞。
“信号,电话。对方已经把我们的位置摸得一清二楚。他们能找到这里,就能随时进来。你觉得这间公寓的门锁,能挡得住他们?”江河的声音很平静,“我们不去,是坐以待毙。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瘸腿李还想争辩。
“丫头还在那个鬼地方等着。”江河打断了他,“‘定星盘’需要燃料。王政和的计划是守株待兔,但现在,兔子主动邀请我们去它的老巢。这是风险,也是机会。”
“一个能用这种方式联系我们的组织,他们手里,绝对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瘸腿李不说话了。
他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双手抱着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他妈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江河没有理会他的哀嚎。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复盘整个香港的地图,以及所有他能记起来的,关于观塘和裕民坊的情报。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已经设好的局。
对方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而是用这种层层递进的方式来接触他们,说明对方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杀人灭口。
他们在试探。
也在筛选。
就在这时,那台刚刚安静下去的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
“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让瘸腿李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江河猛地睁开眼。
他快步走到电话前,一把抓起听筒。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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