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的门被关上时，莫沉的腿突然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痛呼，每一声都如同刀子扎在他心上。
“沉小子，起来坐着，地上凉。”李满仓想拉他起来，却被他甩开。
“我没事。”莫沉的声音哑得厉害，眼睛死死盯着产房的门，如同要盯出个洞来。
他想起在雪国时，战士们说生孩子是过危门关，那时他还不信，此刻才明白，那扇薄薄的门板后面，是他拿命也换不起的人。
院外的村民们也没闲着，聚在老树下议论，声音压得很低：
“听这动静，凝丫头怕是遭罪了……”
“头胎都这样，熬过去就好了。”
“沉小子这模样，紧张过头呢！”
“嘘……别乱说，让他听见更着急。”
突然有个黑影在村口晃了晃，被王二狗一把抓住。
是个陌生汉子，怀里揣着个布包，里面竟是几张黄符和一把桃木剑。
“你干啥的？”王二狗把他摁在地上，火折子照亮汉子惊慌的脸。
“我……我是来做法的，”汉子结结巴巴地说：
“有人雇我来，说……说里面的女人是妖孽，生的孩子会祸乱村子，让我……让我破了这邪祟……”
“放你娘的屁！”王二狗一脚踹在他身上，“俺们村的好日子都是凝丫头带来的，哪点妖孽了？”
李满仓凑过来，认出这汉子是县城里的二流子，以前跟着绸缎男人混过：“又是绸缎那厮的余党！把他捆起来，等凝丫头生完娃再送大队！”
汉子被拖下去时，还在喊：“她会妖术！生的孩子是怪物！”
莫沉在产房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站起来，眼里的红血丝如同要滴出血来。
他抄起墙角的锄头就要冲出去，被王大娘拦住：“你干啥去？时凝还在里面等着你！”
“他骂时凝！”莫沉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浑身都在发抖。
“甭理他！”王大娘把他按回原位，“等娃生下来，健健康康的，看他还咋说！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心神，给里面的人打气！”
产房里的痛呼突然停了，莫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刚想拍门，就听到女御医的声音：“再加把劲！看到头了！”
他悬着的心刚放下一点，又听到秦时凝一声凄厉的痛呼，紧接着是王大娘的鼓励：“对！就是这样！凝丫头好样的！”
莫沉的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用他所有的好运，换她平安！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如同道惊雷划破黎明。
莫沉猛地站起来，腿却软得站不住，又重重摔在地上。
这次他没再坐，手脚并用地爬向产房门口，嘴里反复念叨：“生了？生了？”
门被打开时，王大娘抱着个红布包出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沉小子，是个小子！八斤重！壮实着呢！”
莫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接过来，手却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敢碰，“时凝呢？她怎么样？”
“没事没事，”女御医跟着出来，擦了擦汗，“母子平安，就是累坏了，睡过去了。”
莫沉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又差点摔倒。
李满仓赶紧扶住他，打趣道：“你这当爹的，还没娃结实呢！”
可莫沉根本没听进去，他扒着门框往里看，想看看秦时凝，又怕打扰她休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村民们听到好消息，都涌进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贺喜：
“恭喜沉小子！贺喜沉小子！”
“快给娃取个名吧！”
“我看叫谷生吧，生在谷熟的时候，吉利！”
“叫平安吧，平平安安的，多好！”
莫沉却没心思想名字，他满脑子都是秦时凝苍白的脸。
直到王大娘把孩子抱给他看，小家伙闭着眼睛，皱巴巴的如同个小老头，却攥着小拳头，哭声响亮得很。
“你看，”王大娘笑着说，“这小拳头，跟你捶地时一个样！”
莫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小家伙的手，那小拳头竟一把抓住他的指尖，力道还不小。
就在那一瞬间，莫沉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这就是他和她的孩子，是他和了在靠山村种下的，最珍贵的宝贝！
村口传来马蹄声，是国王和皇后到了。
他们听说秦时凝临盆，连夜办好护照，从雪国赶来，汽车还没停稳，皇后就跳下来，往产房跑：“时凝怎么样？孩子好吗？”
“都好都好，”王大娘笑着迎上去，“是个大胖小子，跟沉小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国王拍着莫沉的肩膀，眼里的欣慰藏不住：“好小子，有担当了，长大了带回雪国继承我的王位！”
莫沉擦了擦眼泪，突然想起什么，拨开人群往产房走：“我要去看时凝。”
他轻轻坐在炕边，看着秦时凝熟睡的脸。
她的嘴唇干裂，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却依旧睡得安稳。
他伸出手，想替她拂开碎发，指尖刚碰到，就被她一把抓住。
“莫沉……”秦时凝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在。”莫沉赶紧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辛苦你了。”
秦时凝睁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孩子呢？”
“在外面，王大娘抱着呢，”莫沉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如同你，眼睛大。”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王大娘抱着襁褓走进来时，阳光正斜斜地淌过炕沿，在婴儿红通通的小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家伙刚哭过，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巴却咂巴着，如同是在回味什么。
“来，让你娘瞧瞧。”王大娘把襁褓轻轻放在秦时凝身侧，动作轻得如同怕碰碎了瓷。
秦时凝侧过身，手指悬在半空，半天不敢落下——
小家伙太小了，皮肤皱巴巴的，手脚细得如同藕节，却攥着小拳头，透着股倔强的劲儿。
“像你！”莫沉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刚生下来时，我也这么看了半天，觉得哪都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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