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孟节的摇摆不定,杨千月对于赵青山这枚棋子更加十拿九稳。
在原着里,他就是一个劫富济贫、一心为公,心思赤诚的好汉,替李泽厚暗中完成了刺杀豪强和许多拉拢江湖势力的任务,可见其能力非常强。
而这种江湖中人最是守信重诺。认定一个人一件事,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去办到。
只是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情况复杂险恶,杨千月也为他暗暗担心。
江南,天公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自称“天公将军”的李密,高踞上首,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眼神中既有草莽豪雄的悍勇,也有难以掩饰的疑忌。
他打量着帐下卓然而立的布衫男子赵青山。
此人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气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坚定,不似寻常江湖客的冷漠,亦无半分谄媚之色。
“赵盟主,‘义剑盟’的名头,李某素有耳闻。只是……”李密声音洪亮,带着审视的意味,“盟主因何缘由,不惜长途跋涉,投身我这草莽营寨,实在令李某费解。仅凭这几条京城无关痛痒的消息作为‘投名状’,实在难以让李某尽信,亦很难服众。”
赵青山闻言,淡然一笑:“将军疑虑,青山明白。信与不信,不在言辞,而在时局与作为。青山愿在营中观察数日,为将军献计。”
李密眯了眯眼,未置可否,却默许了赵青山的留下。
接下来的几日,赵青山沉默地观察着天公军的运作。
他看军士操练,看粮草调配,看民夫往来。有时给人感觉真如细作。
直到第三日,李密再次召见,已经有所不耐烦时,赵青山才拱手开口:
“将军,恕青山直言。观贵军气象,兵勇将悍,确实不凡。但将军存在一重大隐患。粮草补给依赖江南水网输送,一旦官军水师围剿,或风雨阻滞,大军顷刻间便有断粮之危。此事关乎存亡,将军不可不察。”
李密脸色微变。
粮草问题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病,被赵青山一语道破,心中轻视瞬间去了几分,沉声道:
“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赵青山走到帐中悬挂的行军地图前,点在了兴洛仓处。
转头看向李密,眼睛炯炯有神。
“将军欲成大事,解粮草之困,乃至收拢江南民心,非此地不可!”
“兴洛仓?”
李密眼中精光一闪,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那是朝廷在河南最大的粮仓之一,钱粮堆积如山,他觊觎已久。
“仓城坚固,守军数千,岂是易与?”
“守军虽众,却久疏战阵,骄惰已成习性。”赵青山语气沉稳,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其布防看似严密,实则外紧内松。东门守将好酒,时常与城中商贾饮宴至深夜;西门与南门之间的巡更,在子时与丑时之交,会有半柱香的空隙;更关键的是,仓曹参军贪财,时常私下兜售存米。”
他条分缕析,将兴洛仓的守备弱点逐一指出,听得李密眼中异彩连连。
“青山愿献一策:可派一支偏师,大张旗鼓,佯攻百里外的临江府,吸引周边官军注意。同时,精选敢死之士三百人,由熟悉路径的兄弟引路,趁夜潜行至兴洛仓外。待子时一过,利用巡更间隙,突袭东门,控制守将。主力大军可潜伏于仓城二十里外密林,以城中火起为号,即刻驰援,一举破城!”
李密听得心潮澎湃,但仍有最后一丝犹豫:“计划虽好,然突袭东门,九死一生,何人为将?”
赵青山挺直腰板,昂起下巴,目光决然:
“青山不才,愿亲率死士,为将军闯开这兴洛仓的大门!若不能成,甘当军令处置!”
此言一出,帐中李密麾下诸将皆为之动容。亲自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这是最有分量的投名状!
李密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好!赵先生胆识过人,谋划周详,李某若再疑神疑鬼,岂不令天下豪杰寒心?便依先生之计!”
“将军英明!”赵青山拱手,却并未结束,语气反而更加郑重,“然,青山还有一请,望将军定夺。”
李密心下一沉,“先生请讲。”
“攻克兴洛仓后,打开粮仓,所得粮米,须率先、足量发放给周边饥民!唯有让粮食吃到饥民嘴里,方能彰显将军仁德,借机收买民心,扩大规模!余来粮食用于充军备荒,望将军三思!”
这番话,掷地有声。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李密。这关乎到起义军的根本政策和未来走向。
李密凝视赵青山良久,从他眼中看到了毫无作伪的诚恳与一种超越眼前利益的远见。
他被赵青山说得心潮澎湃,眼前仿佛浮现出攻克粮仓,装袋分粮时的畅快,想起自己起兵的初衷,又想到如今势力的局限,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李某在此立誓,若得兴洛仓,必先济灾民!此事全权交由先生负责!”
“青山,必不负将军所托!”赵青山深深一揖。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长公主殿下与他密谈此事时的决绝,还有——
无边的撩拨与香艳。
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如血,脸颊亦烧得滚烫。
旁人只道是英雄热血,纷纷喝彩,却不知赵盟主内里的心潮浪涌。
*
河南,汴梁城外。
原本应是沃野千里的平原,如今却被一片死寂的灰黄笼罩。
龟裂的土地上,零星立着枯黑的树干。官道两旁,倒毙的饿殍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偶尔有气力的灾民蜷缩在残垣断壁下,眼神空洞,仿佛已被抽走了灵魂。
钦差行辕内,气氛凝重。
梅雪亮一脸疲惫与压抑的怒火,他刚处理完一桩为争抢半块麸皮饼而打死人的惨剧。
“粮商还在暗中抬价,囤积居奇!调运来的粮食,十成有三成能到灾民手中已是万幸!”
长孙璟拳头紧握,剑眉倒竖:“派兵护送粮队,他们就煽动灾民哄抢,制造混乱!不出兵,粮食根本运不出去,灾民干饿着。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孟节坐在角落,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玉骨折扇,定定地望着两位同僚,不发一言。
他跟梅雪亮都是杜相的得意门生,总是下意识地较量。当梅雪亮束手无策,向他求计时,他习惯性冷嘲热讽,不做任何评价,不提任何建议。
当下的惨剧,正是他献给忠义侯夺取天下的第一大计。
但那些瘦得皮包骨倒地的尸体,那些易子而食的惨剧,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冲击着他“破而后立”的冷硬心肠。
这……真的是建立新朝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还是说,他与李泽厚,早已成了制造这地狱的恶魔?
夜深人静,孟节独自登上城墙。朔风如刀,卷着汴梁城头的残雪,狠狠割在他的脸上。玄色长衫被风灌得猎猎作响,脚下的砖石冻得刺骨。
从前繁华的城,此时一片死寂。
断壁残垣在黑暗中矗立,偶有风吹过空旷的街巷,卷起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不是传来乌鸦的叫声,那样凄厉、刺耳。
孟节垂眸,望着城下模糊的轮廓。
孟节想起了自己向李泽厚献策时的话:“……唯有让灾情如火,百姓难以活命,方能动摇王朝根基。届时主公振臂一呼,万民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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