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玉片化成的流光，像是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扎进了滚烫的黄油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瞬间的死寂。
下一秒，刺目的白光从聚合体怪物的核心处轰然爆发。
那不是光。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容任何杂质存在的净化之力，如同初生的太阳，将工厂内所有的污秽与阴暗尽数洞穿。
“——！！！”
聚合体怪物发出了一阵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无声尖啸，精神层面的冲击让整个空间都扭曲了一下。
它那由无数血肉拼凑而成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一张张怨毒的眼睛在融化前爆开，流出脓血。
一条条挣扎的手臂化为飞灰。
“不……我的神……我的完美造物……”
与怪物核心紧密相连的顾霆琛，遭到了最致命的反噬。
他猛地跪倒在地，七窍之中同时涌出黑色的、带着恶臭的血液。
他手臂上坚硬的角质层开始疯狂增生、扭曲，又在下一秒崩解碎裂，青黑色的血肉不受控制地蠕动着，像是有无数条虫子要从他皮下钻出来。
变异彻底失控了。
“我……才是未来……”
他在一阵不甘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中，被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力量彻底吞噬。
最后，只在原地留下一滩散发着剧烈恶臭的脓水，还在“滋滋”地腐蚀着地面。
随着顾霆霆琛和聚合体的覆灭，那股笼罩在整个工厂上空的、令人窒息的能量威压，烟消云散。
工厂外。
正在围攻周楚等人的变异士兵们，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眼中那股狂暴嗜血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迟钝与混乱。
失去了核心能量的供给，他们就像是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怎么回事？”
王六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变得步履蹒跚，甚至开始互相推搡，彻底乱了阵脚。
他脸上的狰狞和得意，瞬间凝固，转为不可置信的惊恐。
大势已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扔掉手里的武器，转身就想跑。
“现在想走？”周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晚了。”
失去了狂暴能量支持的王六，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如，被阿奇一脚踹翻在地，轻易制服。
工厂核心区。
阮芷涵快步走到云景深身边，扶起他。
“别动。”她的声音不带情绪，手指却飞快地点在他的伤口周围，封住了几处大穴，止住外流的血液。
云景深靠在墙上，肩膀处的骨头已经错位，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那滩脓水，眼神复杂。
他强大的自愈能力正在发挥作用，肌肉和骨骼在皮下发出细微的声响，缓慢地复原。
“你欠我一次。”阮芷涵检查完伤势，站起身，语气平淡。
“下次换我来。”云景深回了一句，目光从那滩脓水上移开，看向她。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
他们带着被捆成粽子的王六，以及从工厂控制室里找到的所有实验数据和记录，迅速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官方基地外围。
李振和他的几十名亲信被关押在一个临时的金属牢房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屈辱和绝望。
当阮芷涵一行人如同神兵天降，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所有看守时，李振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阮掌门……”
他看着毫发无损的阮芷涵，又看了看她身后被拖死狗一样拖着的王六，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小时后。
官方基地的所有幸存者，都被召集到了广场上。
李振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这位在末世里用铁腕维持着一方秩序的汉子，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了疲惫和痛苦的神色。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朝着台下站在最前方的阮芷涵，深深地、郑重地弯下了腰。
九十度。
“我对不起大家。”
他的声音沙哑，却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李振，有眼无珠，引狼入室，险些将我们所有人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霆琛，不是救世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用变异生物制造毒源，污染土地，就是为了把他治下的所有人都变成怪物！”
真相如同一颗炸弹，在恐慌的人群中炸开。
“什么？我们喝的水……”
“天啊！我儿子前天还发高烧……”
“基地长是骗子？那我们怎么办？”
哭喊声，质疑声，绝望的哀嚎声，混成一片。
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已经被污染，他们信奉的领袖是个想把他们变成怪物的疯子。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前崩塌了。
在这一片巨大的混乱和迷茫之中，阮芷涵没有说一句安抚的话。
她只是平静地走上前，打开了那个看似普通的背包。
下一刻，堆积如山的压缩饼干、罐头、瓶装纯净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林薇和苏念一言不发，开始将这些干净的食物和水源，分发给那些离得最近、哭得最凶的孩子和女人。
混乱的广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源源不断被拿出的物资，看着玄门众人有条不紊的动作。
在末世，食物和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阮掌门，”一名被强制注射过血清的士兵，颤抖着走上前，“我们……我们这些被注射过的人，还有救吗？”
这个问题，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阮芷涵的目光，落在了云景深的身上。
云景深迎着她的目光，又看了看那些士兵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希冀的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阮芷涵点了点头。
“有。”
阮芷涵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的血液，可以中和你们体内的毒素。”
她没有强迫，只是陈述事实，选择权交给了云景深自己。
李振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那些正在为幸存者治疗伤势、分发物资的玄门众人。
他们人数不多，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在这片混乱和绝望中，带来了秩序和生机。
再看看自己这边。
虽然人多，却士气全无，像一群迷失了方向的羔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出了一个将决定所有人未来的决定。
他再次走到阮芷涵面前，这一次，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阮掌门。”
“我，李振，愿带领官方基地所有幸存者，并入玄门。”
“我们不要庇护。”
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们，请求您的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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