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铁。
平海王府最偏僻的一间暖阁里,烛火摇曳,将跪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身影拉扯得扭曲不定。
刘三的头,死死地抵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悔恨与最后一丝侥幸的剧烈战栗。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将那个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和盘托出。
如今,他能做的,便只剩下等待。
等待眼前这位权倾天下、手段通天的女王爷,降下她最终的审判。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檀香那清冷的香气,和刘三自己那粗重如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才终于从上方传来,如同天际的流云,轻轻拂过他那根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起来吧。”
刘三的身子猛地一颤,他不敢抬头,只是将额头磕得更响,声音里带着哭腔:“女王爷……小人……小人罪该万死!小人被猪油蒙了心,竟敢……竟敢对您动那等歪心思!求女王爷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只求您……只求您能救救小人的女儿……小人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定当报您的大恩!”
何青云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阅尽了朝堂风雨、四海波涛的清亮眼眸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滔天怒火,也没有半分被背叛的鄙夷,有的,只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几不可查的、悲悯的凉意。
她见过太多的人心,太多的鬼蜮。眼前这个为了女儿而走投无路的男人,在他那些所谓的“主子”眼中,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一声无足轻重的犬吠。
“你的女儿,得了什么病?”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温和了些许。
刘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回……回女王爷的话,是……是心悸之症。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瞧过了,都说……都说这病根植于心脉,药石无医,怕……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可前几日,那……那人找到了小的,给了小的一瓶神药,说只要小人按他说的办,事成之后,便再给小人一瓶,足以让我女儿,痊愈如初……”
“神药?”何青云的唇角,牵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让你办的事,便是让你借着来王府送菜的机会,将这‘神药’,下在我平日里喝的安神汤中,对吗?”
刘三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自己那点心思,在这位女王爷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是……是……”
“那药,你带来了吗?”
刘三连忙从怀中,哆哆嗦嗦地取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白色瓷瓶,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站在一旁的凌煕上前,接过瓷瓶,她拔开瓶塞,凑到鼻尖轻嗅,那张清冷如冰的脸上,瞬间便覆上了一层寒霜。
“是‘蚀心散’。”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中毒者初期并无任何症状,只会觉得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一月之后,毒素侵入心脉,便会如同万蚁噬心,日夜受那锥心之痛,最终心脉尽断而亡。其状,与寻常的‘心悸之症’,一模一样。”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刘三的脸上,血色尽失,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瓷瓶,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全然的恐惧与悔恨所填满。他这才明白,自己究竟是与何等的虎狼,做了交易!
他们不仅要害女王爷,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和他的女儿活!
“我……我该死!我该死啊!”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拼命地用头撞着地面,不过几下,额角便已是血肉模糊。
“够了。”
何青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刘三的面前。
她没有看他,而是从李重阳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了他的面前。
钱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从袋口滚了出来,在烛火下闪着诱人的光。
“这些,你拿着。”
刘三愣住了,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吗?”何青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这些金子,够你买下京城里最大的一座宅子,够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
“女王爷……您……您这是……”
“拿着它,回到你那些‘主子’面前去,”何青云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新月般的弧度,“告诉他们,你成功了。告诉他们,我何青云,已经喝下了那碗加了‘神药’的安神汤。然后,领你的赏,收你的钱,做你的富家翁去。”
刘三彻底呆住了,他看着何青云,看着她眼中那份深不可测的、仿佛能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笑意,他那颗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位女王爷,要做什么了。
她这是要……将计就计!
“至于你的女儿,”何青云看着他那张写满震惊的脸,声音缓缓,却字字千钧,“从今日起,便接到我这平海王府来。我让凌大夫亲自为她调理,我用这世上最好的药材养着她。我向你保证,不出半月,她定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不仅要救她的命,我还要让她,进我那‘北阳女子大学’,读书识字,学医习算。”
“我要让她知道,女子的命运,从来都不该是任人拿捏的筹码。她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活出一个,比任何人都更精彩的,朗朗乾坤!”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刘三的天灵盖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看着她眼中那片仿佛能创造一个新世界的、璀璨的星河,他知道,自己今日,叩开的不是一扇地狱之门,而是一扇通往天堂的,神迹之门。
他再也忍不住,对着何青云,对着这位给了他新生与希望的神明,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草民刘三,愿为女王爷,效死!”
送走了那千恩万谢、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刘三,暖阁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李重阳走上前,将一件温暖的披风,轻轻搭在何青云的肩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青云,你当真要……以身做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青云转过身,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早已没了之前的半分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在看一群死人般的,绝对的漠然。
“他们既然这么喜欢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诡伎俩,那我便陪他们,好好地玩一场。”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弯月,唇角,缓缓牵起一抹嗜血的、冰冷的笑意。
“我倒要看看,当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准备来收割胜利的果实时,看到的,究竟是那所谓的‘蚀心之痛’,还是我为他们准备的,一场更盛大的,断头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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