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林烛忽然想起与家人生活在山里的那段时光。
三年前，她大学提前毕业。白星送她贺礼，林烛才问她为什么要读书，对她来讲，修炼才是自己该走的道路。
白星倒也不生气，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严厉。
她说：“如果你不读书，你就是山下的野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难道去大街上摆摊传播封建迷信？信不信你刚架起摊子，警署的叔叔们就请你去喝茶。”
林烛不服气：“那我不下山了。”
她露出伤脑筋的笑容：“一辈子就呆在山上？”
“有什么不可以？”林烛和她唱反调。
山上多好，安静舒适自由，树多花多，有白星有尾尾，不用跟陌生人打交道，也不必隐藏自己的非凡之处。
再说山里又不是荒郊野外，院子里有电有水，家用电器什么都有，白星甚至还牵了网线。
更重要的，她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随时都可以分享给白星和尾尾姨。
那些无法存在于现世中的事物，却是属于她的宝物。
白星知道林烛的想法，只是笑而不语。
她向后掸开衣服坐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木木，你可曾想过，你从小到大毫不懈怠努力至今是为了什么？”
林烛不假思索：“为了天命。”
她是天眷之人，肯定身负天命。她比谁都有这份能力，能够在天命降临时能够做些什么。
“又瞎说，世人皆自由哪里来的天命？”白星好笑地摇头，“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你只是个被眷顾的幸运小孩。”
她抱起揣在衣袍里的双手，仰头看着院中盛开的花树慢悠悠地说：“你这些年修炼刻苦，学习勤奋。就连我那一屋子的书，你也都看完了。”
白星话锋一转：“那位山下的少年呢？”
林烛心中一颤。
那是山中的灵物唤她去的，在雨夜里有位少年倒在了上山途中。她只是帮灵物们一个忙将他送回家罢了。
白星接着说：“还有他那位即将失去生气的家人，难道也是天命中的一部分吗？”
只是顺带帮灵物的忙。
它们很喜欢少年，不愿看他难过所以……她只是给那位奶奶渡了一些灵气。
……仅此而已。
林烛对上含笑的眼眸，白星一字一句道：“木木，如果不是你想，谁都逼迫不了你。”
白星在课外很少讲没头没尾的话，但她那日说——
“许多事都会从一只虫蛹开始，这只蛹会慢慢孵化出一只谁都看不见的美丽蝴蝶。”
“它无法在时间长河中消逝，而唯一影响它死亡的只有……”
“选择。”白星淡淡道。
林烛默然片刻，喃喃道：“……这是你在课业中提到的因果。”
连神都无法预知蝴蝶会飞往何方的因果。
这只蝴蝶只会如影随形地跟着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行动翩翩起舞。
林烛吐出一口气。
……她明白的。
她乃天眷，能和未能化为人形、不能言语的灵物沟通，能收到它们慷慨的喜爱和灵气是‘因’，少年平日里待灵物们尊重又友好，长达数年为它们捉虫浇水，因此获得了灵物的偏爱也是‘因’。
这个‘果’，在少年想要在雨夜上山，去问天树为奶奶祈福的那天，自然而来的结成。
如果没有少年日复一日的坚持，林烛和灵物们也不会看见他。
林烛也明白。
无关眷顾，无关天命，无关灵物要求。
她任何的选择仅仅是为了自己。
她明白，明白学到的东西都是正确的。
明白她无法忽略灵物们的呼唤。
更明白在有能力之际，如果对眼前寻求帮助的好人见死不救，会在她的心中残留下难以消磨的情绪。
这些情绪是她永远无法释怀的。
[木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这是白星对她最爱说的话。
-
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你想要什么？”
“害，没有为什么，也和你无关。”林烛浅浅一笑。
“只是因为我想。”她说，“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可能是给他发的那张好人卡，也可能是他说了和白星一样的话。
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她是调查局的职员。若是都随她的心意行事，她可能会因为疯狂违规而被扣钱、警告、开除。
老实讲，她还挺喜欢这份工作……噢不能这么想，喜欢上工作她就完了。
只能说在这里工作还不错，所以，她还不想给万叔抓住她把柄的机会！
因此，她可以选择既正确又是她想做之事。
更何况，林烛并不觉得她有帮程赋书什么忙。
他拥有的筹码只属于他。
因果的蝴蝶毫无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是任何人、任何妖怪、甚至是天道都轻易无法看见的存在。
这两天遇见的人和事，定不是巧合。
不管是她得知了程赋书的故事，还是她对能再见郦小珍的预感成真。对于这些事，不需思考不必多问。
既然谁都无法看见那只蝴蝶，那让它自由起舞又如何？
她当下的心情不错，就已足够。
“……谢谢。”程赋书低声道。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种纯粹的善意，滋润了他贫瘠的心，也令那股熄灭的火焰再度重燃。
程赋书放下敷在伤痕上的手指。
只要他还活着，他和母亲的所求，说不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
……只要他能真正走进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林烛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你要是明天就能入职，能不能给匣盒加个闹钟功能？”
她原本可以提前下班逛街，但这会却不得不回到局里。
但！不逛街不就省钱了？
嗯哼，好吧，其实她想把买闹钟的预算都拿去买那款甜甜的汽水喝，她现在对桃味的饮品很有好感！
程赋书没料到她会岔开话题，她似乎对自己有种奇异的信心，他还是承诺道：“……好？”
顿时，他的脑子在高速旋转，匣盒应该就是那部黑色手机，而这种单位专属的设备居然连最基础的闹钟功能都没有？
呵，还真是个……儿戏的单位。
林烛：“哦，对了！这几瓶饮料……”
“……”
程赋书：“……拿吧。”
反正也是房东放那当摆件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他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林烛觉得他很上道：“谢谢你！看吧，我就说你是个好人！”
林烛又道：“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装一下，到单位再给我谢谢。”
她没包。
程赋书：“……”
……呵，也真是个小孩。
? ?程序员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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