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个电话，就能让一个地级市的公安系统，为他们鸣锣开道！
这是何等恐怖的能量！何等通天的人脉！
王队长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他第一次，对自己和张耀之间的差距，有了一个清晰到令人绝望的认知。
他以为，自己带着钱，带着人，出来扫货，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却没想到，在张耀的棋局里，他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张耀，才是那个执棋的人！
整个清河县，整个临川市，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方寸之地！
……
临川市发生的事情，以一种比风还快的速度，传回了罐头厂。
当工人们听说，王队长他们去外地采购，被人欺负，张厂长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市里的公安局长就亲自带队抓人，还派警车一路护送他们回来的时候。
整个工厂，第三次，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张厂长这么牛逼？”
“什么叫牛逼！这叫权势滔天！一个电话就让别的市公安局长给他办事！咱们县长都做不到吧！”
“以后谁还敢惹我们罐头厂的人？出门报咱们张厂长的名号，都能横着走！”
“跟着这样的厂长干，带劲！太他妈带劲了！”
工人们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如果说，之前的涨工资，发奖金，是让他们有了干劲。
那么现在，这种身为“张厂长手下的人”的自豪感和安全感，更是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无条件的，近乎狂热的归属感！
他们愿意为这个厂，为张耀，卖命！
生产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仿佛都变得更加有力了！
而就在这时，张耀的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是王副县长。
电话一接通，王副县长那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喷了出来！
“张耀！成了！成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无比畅快，无比张扬！
“广交会的通行证！我给你拿下来了！”
张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止！不止一张通行证！”王副县长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把你的订单，你那十五万港币的预付款，直接拍在了省外贸厅那帮老家伙的桌子上！他们当场就傻了！”
“省里开了紧急会议！当场拍板！给我们批了一个三十六平米的特装展位！位置就在轻工展馆最显眼的地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和省里那些最大的国营厂，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这是咱们清河县，有史以来，独一份的荣耀！”
王副县长在电话那头，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张耀的身上，而张耀，给了他一个超乎想象的回报！
凭借这个展位，凭借这笔外汇订单，他在市里，在省里，都狠狠地露了一次大脸！未来的仕途，一片光明！
“辛苦王县长了。”张耀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王副县长哈哈大笑，“张耀，你就是我的福将！是我们清河县的麒麟儿！广交会下个月一号开幕，你这边，要抓紧时间准备了！需要什么，人，财，物，你尽管开口！县里，给你兜底！”
“好。”
挂断电话，张耀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热火朝天的工厂，是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希望和干劲的工人。
更远处，推土机已经开始平整土地，新厂区的地基，即将破土动工。
一个崭新的，庞大的商业帝国，正在他的脚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地而起。
而广交会，就是他，将这个帝国，推向全世界的，第一个跳板！
他转身，看着办公室里，同样因为刚才那通电话而陷入巨大震惊的钱振华和赵铁军等人。
“赵经理。”
“在！厂长！”赵铁军猛地站直。
“从全厂，给我挑十个最机灵，形象最好的工人，男女各半。”
“钱助理。”
“到！”钱振华也立刻应声。
“把我们黄桃罐头和蘑菇罐头的所有技术参数，检测报告，全部整理成册，翻译成英文。”
“老周！”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老会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去财务，提两万块钱现金出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张耀。
他们知道，一场新的，更加宏大的战役，即将打响。
张耀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缓缓开口。
“准备一下，下个星期，我们去广州。”
“去……去广州？”
赵铁军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广州是什么地方？
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都没出过清河县的人来说，那是一个只存在于报纸和收音机里的，遥远而繁华的南方大都市。
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
现在，张耀竟然说，要带他们去广州？还要去参加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广交会”？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密集，太突然了！
“厂……厂长，”老会计周叔扶着门框，哆哆嗦嗦地问道，“您刚才说……提……提两万块现金？我们……我们去广州，要花这么多钱吗？”
两万块！
这笔钱，都够在县城里盖一栋小楼了！
在老会计的观念里，出差嘛，不就是住最便宜的招待所，吃最简单的盒饭，能省则省。
这两万块，也太吓人了！
“两万？”张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两万，只是零花钱。”
“噗通！”
老会计感觉自己膝盖一软，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两万块，还只是零花钱？
那……那到底要花多少钱？
“我们这次去广州，不是去出差，是去打仗！”张耀的声音，斩钉截铁，“是代表我们青石村食品厂，代表我们清河县，去跟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客商，同台竞技！”
“我们缺技术吗？不缺！钱助理他们的技术，是国内顶尖的！”
“我们缺产品吗？不缺！我们的黄桃罐头，是无敌的！”
“那我们缺什么？”
张耀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缺的，是一个能让别人，第一眼就记住我们的东西！”
“是脸面！”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前，我们是小作坊，可以不讲究。但现在，我们要走出去，要跟国际接轨！我们的每一个细节，都代表着我们的形象！”
他走到钱振华的办公桌前，拿起一张刚刚画好的，黄桃罐头的包装设计图。
那还是最老土的，红配黄的标签，上面印着几个大字“青石村黄桃罐头”。
“这种包装，你们觉得，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看得懂吗？他会有兴趣，拿起它来看一眼吗？”
张耀直接将那张设计图，撕成了两半。
“钱助理！”
“在！”
“我给你一个新任务！马上去省城！去请最好的设计师！我要你，在三天之内，给我拿出一套全新的，中英双语的包装方案！”
“设计要求，只有一个：简约！高档！要让它摆在货架上，就像一件艺术品！”
“钱不够，就去找老周要！五万！十万！随便花！我只要最好的结果！”
“是！”钱振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张耀的意思！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的思路！
当所有人都还在用着土掉渣的包装时，他们直接拿出领先这个时代十年的设计！
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炫耀！
“还有！”张耀又看向赵铁军。
“赵经理，你挑出来的那十个工人，从今天开始，脱产！请县里最好的礼仪老师来给他们培训！从站姿，到微笑，到递东西的手势，每一个细节，都给我练到最好！”
“我不管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到了广州，他们就是我们厂的门面！必须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
“是！我马上去办！”赵铁军也激动了起来。
“老周！”张耀最后看向已经快要昏过去的老会计。
“厂长……我……我在……”
“你，负责后勤。除了那两万现金，再去银行，提五十万的银行本票出来！”
“五……五十万？！”老会计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厂长！使不得啊！这……这是在烧钱啊！我们厂刚刚走上正轨，经不起这么折腾啊！”他终于忍不住，哭丧着脸喊了出来。
办公室里，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张耀的计划，听起来很美好，但实在是太花钱了！
设计包装，要几万甚至十万。
培训工人，又要花钱。
现在，又要提五十万的本票带在身上！
这哪是去参加展会，这简直是去撒钱啊！
张耀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
他没有解释太多。
他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
跟他们解释什么是“品牌形象”，什么是“营销战略”，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只需要，用结果，来证明一切。
“钱，我来批。责任，我来担。”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直接终结了所有的议论。
在如今的罐头厂，张耀的话，就是圣旨。
没有人敢再有任何异议。
命令，被迅速地执行了下去。
整个罐头厂，再次以一种疯狂的效率运转起来。
钱振华带着人，当天就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他找到了省设计院里，最大牌，也最傲气的一个老设计师。
一开始，老设计师听说是一个县城罐头厂的单子，根本不屑一顾。
但当钱振华把张耀“艺术品”的设计理念，和“十万块预算，上不封顶”的条件拍出来时，那个老设计师，当场就疯了！
他这辈子，就没接过这么豪横，又这么有挑战性的“甲方”！
他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三天三夜，拿出了一个颠覆性的设计方案！
白色的底色，简约的线条，勾勒出一颗饱满的黄桃。
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最纯粹的黑，白，黄三色。
品牌名“King peach”和中文“桃王”两个词，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字体，印在最下方。
当设计稿通过电报传回清河县时，所有看到的人，都惊呆了。
这……这还是罐头标签吗？
这简直就是挂在美术馆里的画啊！
太好看了！好看得让人舍不得贴在瓶子上！
另一边，赵铁军也请来了县文工团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台柱子，来给挑出来的十个工人当礼仪老师。
十个工人，五男五女，都是厂里百里挑一的俊男靓女。
他们穿着崭新的，由县里最好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蓝色工装，站在训练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微笑时，应该露出几颗牙齿。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有些别扭和害羞。
但当他们知道，自己是代表着工厂，代表着张厂长，要去广州见外国人的时候。
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们的眼神，变得坚定。
他们的微笑，变得标准。
他们的站姿，变得挺拔。
短短一个星期，这十个普通的工人，脱胎换骨，气质上，竟然丝毫不输给那些大城市里的服务员！
一个星期后。
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崭新的包装，连夜印刷了出来，贴在了最新一批生产的，品质最好的黄桃罐头上。
专门定制的，中英双语的宣传画册，也空运到了清河县。
五十万的银行本票，和两万块现金，静静地躺在张耀的公文包里。
出发的日子，到了。
张耀，带着王队长，赵铁军，钱振华，还有那十个精神抖擞的工人，一行十四人，组成了清河县有史以来，最豪华的“广交会代表团”。
王副县长，亲自开着那辆黑色的伏尔加，将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站台上，挤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工人。
“张厂长！旗开得胜！”
“给咱们清河县争光！”
“耀子！俺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在震天的吼声中，绿皮火车，缓缓开动。
王队长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县城，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对面，正闭目养神的张耀，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月前，他还在为了五十万的贷款，愁得睡不着觉。
一个月后，他竟然坐上了去广州参加广交会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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