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宋南友说什么，谢蕴章将手放到他的肩头。
“司制局半夜着火，总得有个说法。宋爱卿仁厚，替朕到骁卫的大牢里审一审那些宫女。骁卫的糙汉子粗暴，想必宋爱卿的怜香惜玉能审出来点东西。”
五指一紧，宋南友差一点就没站稳。
“陛下，臣是言官，不懂审问犯人，恐难当大任。”
这回谢蕴章口中发出一声轻笑，转身的一刻，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宋南友。
“原来宋爱卿也知道自己不懂审犯人。那朕就好奇了，宋爱卿又是如何认定骁卫审问犯人的方式就是错的呢？”
修长挺拔的背影立在群臣面前，一字一句提醒着众人。
“朕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还轮不到蝇营狗苟之辈在朕面前猖狂！”
宋南友扑通退下。“臣不敢！”
此时骁卫已经把口供提呈给颜嘉宁。
翻着那薄薄几页口供，颜嘉宁心里十分沉重。“折枝啊，宫里的腥风血雨开始了。”
她放下手里的口供。“先别惊动任何人，就当什么都没审出来。等小年宴上，必定有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是。”折枝又问道：“娘娘，那骁卫里的那几个女官怎么办？”
“在骁卫的地盘，还能被人杀了吗？那骁卫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我们不用插手，陛下会处理的。”
“娘娘！”
柳枝匆匆跑进来。
“宫正司和六尚的女官们争吵起来，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颜嘉宁立刻站起来。“为何？”
“六尚的女官埋怨宫正司把司制局的人交给骁卫，不庇护六尚，只会压榨六尚。”
长孙氏：定是有人挑唆六尚与宫正司的关系。就看你这位新任皇后怎么处理了。
那拉氏：怎么处理？强权压倒一切。
长孙氏：嘉宁手里哪来的权？现在她想支使人，那些人也是阳奉阴违。
已经站起来的颜嘉宁突然又坐下了。
“让她们打，莫要去管。”
一旁的折枝却是不解了。“娘娘，如果真出事了，是您的失职。”
“本宫的失职？”
颜嘉宁轻飘飘一笑。
“就算死了人，谁还能让本宫偿命不成？再说了，本宫没入宫前，这宫里就没规矩吗？既然有规矩，她们守规矩便是。现在她们不守规矩，倒是按照不守规矩的规矩查办她们便是。”
“前一阵子选秀，那么多人入宫为女官宫女，那么多候补人选呢。本宫怕她们闹腾？”
“闹腾起来，吃亏的是她们。本宫最多被禁足，可本宫还是大晋国的皇后。”
话虽如此，若有心人故意弄出来几条人命，就是陛下想保住坤宁宫也不容易。
折枝还是劝解颜嘉宁：“娘娘，婢子过去看看，象征性拦一拦。不然咱们坤宁宫总归理亏气短。”
“那便去吧。”
有了颜嘉宁的许可，折枝带上柳枝便去了宫正司。
颜嘉宁又拿起那张司制局的口供给群里的人看。
指尖点在一处。
颜嘉宁：诸位姐姐，可还记得此人？
吕雉：杜采薇：那不是杜长隆的孙女吗？她选秀失败去了司制局？
刘娥：好好的名门闺秀不当，竟然来司制局当一个奴才？她不会是想靠弯路入宫为妃吧？
颜嘉宁：恐怕那些入宫为女官的人中有不少人是秉着这个想法。
刘娥：日后这宫里的热闹可多了。
颜嘉宁：今日宫正司和六尚的矛盾，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我入宫之前，这宫里的事务是谁在打理？这个人一直没来见过我。
刘娥：看着谢蕴章后宫清净，实则麻烦事不少呢。
谁说不是呢。
现在颜嘉宁真想有个分身功能。
宫外广安号和美食坊的都没人盯着，她心里也不踏实。可宫内又有一堆烂事，她还处理不清，哪有那么多心思盯着广安号。
放下手里的口供，颜嘉宁又拿起算盘，开始清点广安号的账册。
坤宁宫噼里啪啦的算盘声缠绕，此时宫正司内几方女官集体冲着折枝和柳枝发火。
“虽说你们二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但是这里是宫里！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还把自己当闺阁小姐的大丫鬟呢！”
“这里是宫里，看看自己是几品！”
折枝和柳枝都是宫外长大，哪里懂得宫内那些弯弯绕绕，就是想反驳也不知从何下口。
现在折枝不得不认同颜嘉宁不参与这些事的做法。
真是太明智了！
“宫里有宫的规矩。这话一点不假。但是诸位能否告诉我，宫里哪条规矩允许像现在这样聚众斗殴闹事？这里是宫里，不是市井！”
“就算是市井，那也有王法约束！”
折枝拉过一个椅子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
“诸位女官都是官身，走到今日都不容易。如果觉得今天怎么闹都没事，法不责众，那就我就好心提醒诸位，未必！”
“至于其中缘由，不用我多说，诸位就好好琢磨琢磨。”
“将来东西六宫有新人添入，诸位的前程更是锦绣，若是因小失大，那可别怨我这个小宫女没提醒你们！”
说完折枝起身，又把刚才坐过的凳子往前一推。
“我来自江湖，江湖的规矩，坐这头把交椅得让手下人心服口服！”
说完她拉着杨枝就离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宫正司和六尚的女官们都一阵迷糊。
“她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江湖的土匪？”
“不过是个宫女，就算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又如何？还想以贱婢之身压制官身！”
“这宫里是她这种出身的人耀武扬威的地方吗？”
听着身后的嘲讽声，折枝也没回头。
倒是一直没出声的柳枝嘟囔起来。
“这二年陛下一直在奉仙观，宫里没人管，这些人的胆子都养大了！如果广安门里的弟子敢这么闹腾，早就按照门规处置了。”
回到坤宁宫，折枝将所见所闻所说都说给了颜嘉宁。
“婢子欠思虑，去趟了浑水，给娘娘惹来麻烦。”
等将手里的账捋顺了，颜嘉宁才放下算盘和笔看向了折枝。
“这个麻烦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我们想想怎么应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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