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的对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林笙心口，直到她走出那栋压抑的建筑，接触到外面微凉的空气和稀薄的阳光，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顾衍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安慰和支持。
“我没事。”林笙轻轻回握了一下，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可悲又可恨。”
顾衍理解地叹了口气：“人性的复杂，有时候超乎想象，走吧，我们去见那位老人家。”
根据李其临终前提供的地址，他们驱车来到了邻市郊区的一家条件普通但还算整洁的养老院。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在一间洒满阳光的公共活动室里，见到了李其的奶奶。
老人满头银发，穿着干净的花布衬衫，正坐在窗边，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枝头跳跃的小鸟，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老旧的照片框，里面是李其小时候和她的一张合影。
她的眼神有些浑浊，带着长期独居老人特有的那种茫然和孤寂。
“李奶奶。”林笙走上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老人齐平，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您好，我们是李其的朋友。”
听到孙子的名字，老人茫然的眼神动了动，聚焦到林笙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阿其……阿其怎么没来？他说……说过几天就来看我的……”
林笙想到那晚见到李其最后一面的场景，敛下眸底的情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按照和顾衍商量好的说辞，温声道：“李其他……没事了，就是还在医院需要治疗，特别不放心您，托付我们来看看您，帮他照顾您。”
“是啊，可得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那孩子可受了不轻的伤……”老人喃喃着，脸上露出一丝失落：“我等阿其回来。”
她说到这里，又仔细看了林笙一会儿，拉着林笙的手，粗糙的手掌布满老茧，眼神恳切：“姑娘，阿其他说……你是好人，他信你，我老了，不中用了，别给阿其添麻烦……你们是好人，谢谢你们来看我……”
听着老人质朴的话语，看着她对孙子无限的信任和牵挂，再想到李其临终前的忏悔和那声“对不起”，林笙的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她和李其都没有卷入周祈年和沈清的那段感情，那现在所有事情的结局是不是会有变化。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可言。
林笙紧紧回握住老人的手，声音坚定：“奶奶，您别这么说，以后，我们会常来看您。”
顾衍也蹲下身，温声附和：“是啊，李奶奶，您就把我们当晚辈，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说。”
老人看着眼前这对神情真挚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光，她不住地点着头，嘴唇哆嗦着，重复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阿其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
林笙和顾衍帮着老人整理了一下房间，添置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和营养品，又和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详细沟通了老人的情况和后续的费用安排。
一切都安顿妥当后，夕阳已经西斜。
走出养老院，橘红色的暖光笼罩着他们，驱散了些许从看守所带出来的阴霾。
“都安排好了，费用预存了一年，院长也答应会特别关照。”顾衍轻声说。
林笙点了点头，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口的憋闷尽数倾泻而出。
“顾衍。”她转过头，看向身边沉稳的男人，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三天后出发，可以吗？”
顾衍看着她眼中对未来的期盼，心中柔软成一片，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就三天后，机票和那边接应的事情，我来安排。”
就在这时，林笙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负责沈清案件的警官。
她接起电话，听着对方的话，脸上的神情从平静逐渐变为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好的，警官，我们明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们会准时带李奶奶过去，谢谢您。”
挂了电话，林笙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顾衍，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沈清她……全线崩溃，认罪了，她承认了所有指控，包括教唆绑架小初，指使李其对我行凶，以及……五年前对你妹妹的事，警方明天上午要去几个案发现场进行最后的证据固定和指认，需要李奶奶去当初沈清和李其见面的地方进行现场指证。”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沉重，却也带来了彻底的终结。
顾衍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睛闭上了片刻，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楚，有释然，最终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凶手亲口伏法，等到了妹妹可以真正瞑目的这一天。
林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温柔而有力：“顾衍，明天过后，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去看你妹妹吧，告诉她，害她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告诉她，你以后，会好好的。”
顾衍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和温暖。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他最黑暗时刻给予他光亮和支撑的女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深沉的爱意。
“笙笙。”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的坚强和勇敢，谢谢你……愿意陪我走过这段最艰难的路，愿意给我一个和你共度未来的机会。”
夕阳的余晖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过去的阴影正在散去，未来的美好，即将在他们面前展开。
林笙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闭上了眼睛：“我也谢谢你，顾衍，谢谢你的等待，你的尊重，你的包容。”
明天，将是恩怨的了结，也会是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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