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入地缝的声响尚未散尽，北冥渊的手掌已从晶核上撤离。三色灵光如潮退去，玉匣合拢的刹那，一道青芒在匣壁一闪而逝，形如残缺的“归”字。他不动声色，将玉匣置于阵盘中央，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墨羽。”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夜风的呼啸，“阵法你主理。”
诸葛墨羽指尖一动，灵纹玉笔已握在手中。笔锋微颤，似有灵觉在回应什么。他没多问，只点头：“三重封印，镇、锁、断，缺一不可。我需三日，绘出主阵图。”
“够。”北冥渊道，“逸风，轩辕家轮值守护，即刻启动。每日辰时，派一精锐小队驻守此地，不得擅离。”
轩辕逸风抱臂而立，目光扫过玉匣：“你呢？你不走？”
“我留下。”北冥渊道，“碑文我来写。还有——洛璃那边，我亲自传信。”
“她能行？”轩辕逸风皱眉，“那几样东西，九阴玄髓、空鸣石、归心铁，哪一样不是上古遗存？她一个人进古迹，不怕迷了路，成了祭品？”
“她不是去冒险。”北冥渊取出一枚残玉，轻轻一弹，玉面泛起微光，“她是去‘听’。”
诸葛墨羽抬眼：“听？”
“她说过，矿有灵，石有声。”北冥渊将残玉收起，“她能听出地脉的哭与笑。九阴玄髓藏得最深，但它在‘哭’——她能听见。”
轩辕逸风还想说什么，却被诸葛墨羽抬手拦下。阵盘上，玉笔已蘸了指尖血，笔锋悬空，第一道阵基即将落下。
“等等。”北冥渊忽然道。
两人一怔。
他盯着阵盘中央的玉匣，低声道：“封印阵眼，设在此地。但阵图不能只画在这里。”
诸葛墨羽挑眉：“你的意思是——虚实双阵？”
“对。”北冥渊点头，“实阵镇其形，虚阵锁其神。你画的不只是符纹，是‘禁制之网’。它若想逃，就得撕开这张网。”
诸葛墨羽笑了，笑得张扬：“你倒是懂我。”
笔锋落下，血光乍现。第一道阵基在空中凝成，金纹蜿蜒，如龙游走。可就在“锁”字诀将成之际，灵光忽地一偏，多绕了半环，形成一道诡异回路。那纹路，竟与北冥渊掌心旧伤如出一辙。
轩辕逸风盯着那回路，低声嘀咕：“怎么又来了……”
诸葛墨羽却未察觉异常，只皱眉道：“这阵……它在自己长？”
北冥渊沉默不语。他看见玉匣微微震颤，青芒在内壁游走，仿佛在回应那道回路。他知道，这不是巧合。晶核在“看”，在“学”，甚至在“参与”。
但他不说。
“继续。”他只道。
诸葛墨羽深吸一口气，笔锋再起。第二道阵基落下，第三道……灵光渐盛，空中阵图初具轮廓。可每一道纹路成型，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修正”——像是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偏移。
北冥渊盯着那偏移的弧度，心中已有预感：这封印，不会是单方面的镇压。而是一场博弈——他们布阵，它也在“反布”。
“三日。”他低声道，“三日后，阵成。”
“三日后，我也该回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回头。
洛璃立于荒原边缘，一袭青衣，肩背古琴。琴弦仅余三根，却泛着幽蓝微光。她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像踩在风上。
“你来了。”北冥渊道。
“你说九阴玄髓在‘哭’。”她看着他，“我就来听它哭。”
“鸣渊古迹地脉紊乱，你一个人去？”轩辕逸风皱眉，“万一塌了，谁救你？”
“它不会塌。”洛璃轻抚琴弦，“它在等我。”
诸葛墨羽眯眼：“你这话，怎么听着像认亲？”
“也许真是。”洛璃嘴角微扬，竟带了点荒诞的笑意，“你说，会不会有块石头，生来就注定要被我找到？”
北冥渊看着她，忽道：“你若去，我陪你。”
“不行。”她摇头，“你留下。阵法需要你盯着。而且——”她顿了顿，“它若认我，见你来了，反倒会躲。”
北冥渊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洛璃转身，走向古迹方向。雾气渐浓，她的身影在灰白中淡去，只剩琴弦微光，如萤火浮动。
“她真能行？”轩辕逸风低声问。
“她比我们谁都清楚，什么叫‘被选中’。”北冥渊道，“她不是去找材料，是去赴约。”
诸葛墨羽笔锋不停，阵图渐成。可就在他勾画最后一道“断”字诀时，玉笔忽然一滞。笔尖灵光微闪，竟在空中凝出一个倒“归”之纹，与他所想全然不同。
他皱眉，欲改。
“别动。”北冥渊忽然道。
诸葛墨羽抬眼。
“让它画。”北冥渊盯着那纹路，“它想画的，就让它画。我们看，但不拦。”
“你疯了？”轩辕逸风道，“让它自己改阵图？那还叫封印？那叫请它吃饭！”
“封印不是囚禁。”北冥渊道，“是谈判。我们划界限，它留痕迹。谁都不全赢，谁都不全输。”
诸葛墨羽盯着那倒“归”之纹，忽然笑了：“你这哪是封印，你是跟石头讲道理。”
“对。”北冥渊道，“讲道理。不然呢？一拍脑袋说‘我最大’，然后它炸了，大家一起死？”
轩辕逸风冷哼：“那你可得讲清楚，别讲着讲着，它反过来给你画个‘放’字。”
北冥渊没答。他取出一枚玉简，置于石台。这是碑文草稿，他尚未动笔。可就在他抬手欲书时，玉简忽然微震，一行小字自行浮现：
“归者非囚，封者非神。”
他盯着那字，良久，缓缓收手。
“它写的？”轩辕逸风瞪眼。
“也许是。”北冥渊道，“也许是我心里早就想写的。”
诸葛墨羽收笔，阵图终成。空中灵光缓缓沉降，融入阵盘。整座阵图看似完整，可那几道偏移的纹路，像暗流，藏在表面之下。
“阵成。”他道，“三日后，可启封。”
“材料三日内必归。”北冥渊道，“守护轮值即刻开始。碑文——我明日动笔。”
他抬头，望向古迹方向。雾气深处，一道极细的琴音传来，如丝如缕，穿透地脉。
地底深处，那股逆向渗入地脉的光流，再次停滞一瞬。
北冥渊袖中玉简微颤，那行小字悄然延伸，多出两字：
“归者非囚，封者非神，执笔——”
字迹未完，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见玉简边缘，一丝青芒正缓缓爬行，如活物般，朝着“执笔”二字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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