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飞辇降落在北境冰原时，极光正像被揉碎的星河，在夜空中流淌。骨龙收拢骨翼，龙爪触到冻土的瞬间，积雪突然沸腾——十二具裹着冰晶的重甲亡灵破冰而出，它们的护心镜上刻着月冕神殿的纹章。
\"守墓人。\"陈墨摸向腰间的魂枢，却见为首的亡灵突然单膝跪地，冰晶头盔下传来闷响：\"北境亡灵军团已全员撤回冥河，这是月冕女神的命令。\"
骨龙的喉间滚出低吟。三个月前，正是这支亡灵军团失控屠城，它们的骨缝里缠着紫黑色的星露，像被某种邪术操控的傀儡。陈墨曾亲手斩杀过其中七具，此刻它们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的鬼火，却没有攻击的意思。
\"带我去月冕神殿。\"陈墨翻身下飞辇，靴底碾碎一片凝结的冰晶，\"现在。\"
月冕神殿建在极光最盛处，整座建筑由半透明的冰晶雕砌而成，穹顶镶嵌着三百六十颗夜明珠，每颗都对应一位信徒的灵魂。陈墨刚踏入正厅，穹顶的明珠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亮起两点幽光——月冕女神站在祭坛中央，她的银发垂落至地，发间缠绕着活的星屑，每根发梢都在渗出淡金色的光。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月冕的声音像冰锥轻叩水晶，\"我还以为，你会先去处理那些被污染的亡灵。\"
陈墨没有回答。他注意到祭坛后方有面巨大的冰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三百年前的画面：天空之神还是少年模样，正跪在雪地里，将一颗流转着星辉的心脏按进雪精灵的胸膛。雪精灵的面容逐渐清晰——竟与月冕女神有七分相似。
\"那是初代月冕。\"月冕似乎看穿了他的视线，指尖拂过冰镜，画面切换成另一幕：年轻的天空之神站在崩塌的水晶宫殿前，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三百年前深渊裂隙开启时，我为了救她，偷用了神罚权柄。\"
\"所以你被惩罚了？\"陈墨摸出那封星尘信笺，\"但天空之神说，你想复活你的爱人。\"
月冕的指尖微微发抖。冰镜中浮现出新的画面：一座被荆棘覆盖的陵墓，墓碑上刻着\"艾琳娜·星陨\"，周围堆满了枯萎的星露花。\"艾琳娜是我的双生妹妹，也是初代月冕的宿主。\"她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三百年前，她为了封印深渊，主动献祭了灵魂。而天空之神...他答应过我，会用神权让她复活。\"
陈墨想起融合神魂时，那个虚影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所谓的\"复活爱人\"，根本不是什么阴谋，而是跨越三百年的执念。
\"所以你篡改了天空之神的权柄。\"陈墨向前一步，\"让星露变成毒液，污染亡灵军团，甚至试图用我的亡灵合成术...做什么？\"
\"我需要更强大的容器。\"月冕抬手，祭坛上的冰晶突然涌动，凝结成一面镜子，镜中是陈墨的心脏——正在被一团金色火焰灼烧，\"亡灵合成师的血脉里，流淌着连接生死的力量。天空之神的神魂碎片，加上你的身体...就能创造出一个能容纳艾琳娜灵魂的容器。\"
镜中画面突然扭曲。陈墨看见自己的手臂长出骨翼，骨翼上缀满星屑；看见骨龙化作活物，用龙息融化冥河的坚冰；最后，他看见自己站在崩塌的深渊前，怀里抱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女，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说：\"陈墨，谢谢你。\"
\"这是预言。\"月冕的声音变得狂热，\"只要你帮我，我们就能复活艾琳娜，拯救所有被深渊侵蚀的灵魂！\"
陈墨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祭坛的冰墙。他摸出青铜匣里的魂枢，匣身的血契纹路正在发烫——那是七十二位大魔导师的灵魂在抗议。\"三百年前，天空之神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说用亡灵术对抗深渊，结果呢？\"
月冕的笑容僵住。
\"他教会我缝合伤口，却没教我分辨什么是该缝的，什么是该斩断的。\"陈墨掀开衣领，露出心口的骨纹，\"这些脊椎骨的主人，他们自愿献祭灵魂，不是为了成为复活别人的容器。他们想让我记住，亡灵合成师的职责，是让该活的人活，该死的人安息。\"
冰镜突然炸裂。碎片如利刃般飞溅，陈墨侧身避开，却见月冕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她的灵魂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你不明白...\"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陈墨的脸，\"艾琳娜的灵魂就在深渊里，每过一天，就被腐蚀一分...\"
\"那我替你去深渊。\"陈墨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骨哨——那是用三百年前雪精灵的尾羽制成的，\"三百年前，天空之神救过一只雪精灵。现在，该我去救他的回忆了。\"
骨哨发出清越的鸣响。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苏醒——那是融合了三百位亡灵法师意识的共鸣。他的瞳孔再次变成星空的颜色，骨翼从背后展开，上面的星屑与月冕的星屑遥相呼应。
\"带我去深渊。\"他对逐渐消散的月冕说，\"我会把艾琳娜的灵魂带回来。但不是用你的方式，不是用篡改神权的罪恶。\"
月冕的身影彻底化作星屑，融入陈墨的骨翼。陈墨抬起手，掌心躺着一颗流转着微光的珍珠——那是月冕最后的灵魂残片，里面封存着艾琳娜的记忆。
\"主人，深渊的入口在极光最暗处。\"骨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的骨翼上沾着星露花的花粉，\"需要我载您下去吗？\"
陈墨摸了摸心口的骨纹。那些脊椎骨的主人，此刻正在他的意识里轻声说：\"去吧，我们陪你。\"
极光突然暗了一瞬。陈墨纵身跃入黑暗，骨翼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为救雪精灵撕裂雷云的少年，第一次展开骨翼时的风声。
而在更深处的深渊里，有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缓缓睁开。那是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她的指尖沾着星露，轻声说：\"陈墨，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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