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将凌霄的意识从黑暗中打捞出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在视线里缓缓旋转，输液管的水滴声敲打着耳膜，与防空洞的滴水声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你醒了！” 苏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趴在床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看到凌霄睁眼的瞬间，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点燃了两盏小灯。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的温度带着熟悉的芒果香，“太好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凌霄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苏瑶赶紧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他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滴进血管，在皮肤下留下微凉的触感。
“医生说你只是疲劳过度。” 苏瑶的声音低了些，她拿起旁边的病历本，上面 “过度劳累引发低血糖” 的诊断结果龙飞凤舞，“他们检查不出什么异常，毕竟……” 她压低声音，目光瞟向门口，“毕竟异能造成的能量透支，普通仪器测不出来。”
凌霄的视线缓缓聚焦，落在苏瑶手腕上的红痕 —— 那是昨天在巷子里被碎石擦伤的地方，现在已经结了层浅褐色的痂。他想起能量爆发时的灼热感，想起那些被绿光掀飞的追兵，心脏突然一紧：“白大褂他们……”
“放心吧，没追来。” 苏瑶翻开笔记本，蓝光在页面上投出防空洞的地图，“爷爷的人把我们接出来的，那些追兵被净化光流伤到后，至少三天内无法动用能量。”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有些发烫，“但星尘大厦 47 层的红光越来越亮了，爷爷说那是聚能站启动的前兆。”
凌霄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反握她的手，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手心的螺旋印记彻底隐去，像从未存在过，但他能感觉到体内残留的能量碎片，像散落在荒原的星火，正等待着重新汇聚。他想起爷爷可能被关押在星尘大厦，想起白大褂提到的 “记忆融合”，喉咙又泛起腥甜的恶心感。
“我爷爷……”
“爷爷说会想办法。” 苏瑶打断他，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她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桶，“这是我熬的小米粥，你得补充体力。” 粥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飘过来，在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凌霄突然发现雾里漂浮着细小的光粒，与疗养院的鸽子脚环上的数字相同。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深邃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在凌霄脸上停留了三秒，又缓缓移到手背上的输液针，最后落在床头柜的笔记本上 —— 那里的蓝光刚刚熄灭，封面的三角形标记还泛着微光。
“感觉怎么样？” 医生的声音很平淡，像用仪器合成的语调，他翻看病历本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虎口处却有个极淡的螺旋状疤痕，与废弃工厂铁笼上的符号属于同一种刻法。
凌霄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苏瑶爷爷的拐杖铜头，想起王哥递来的银色戒指，这些隐藏的标记突然在脑海里连成线 —— 这个医生绝对不是普通人。
“还好。” 凌霄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刻意避开医生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的光点，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医生却突然靠近病床，调整输液管流速的手指 “不小心” 擦过凌霄的手背。就在接触的瞬间，凌霄感觉到股微弱的能量流顺着皮肤蔓延，像根试探的探针，在他体内的能量碎片周围绕了圈，又迅速撤离。
“恢复得不错。” 医生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丝异样的光，快得像错觉，“不过年轻人还是要注意作息，过度透支体力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他特意加重了 “透支” 两个字，目光再次扫过笔记本时，嘴角似乎勾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
苏瑶突然站起来，将笔记本往包里塞了塞：“医生，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握着包带的手指关节泛白，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观察两天吧。” 医生合上病历本，转身走向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说，“对了，昨晚有位姓张的先生来问过你的情况，说是你的远房亲戚。” 他顿了顿，补充道，“穿黑风衣，戴墨镜，看着挺气派的。”
凌霄的心脏骤然下沉。张明竟然找到医院来了，还敢以 “亲戚” 的身份露面，这分明是种赤裸裸的挑衅。他看着医生推门离开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扬起的瞬间，他瞥见对方后腰别着的东西 —— 半截金属管，管身的 “73” 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实验楼铁柜的编号一模一样。
病房门关上的刹那，苏瑶的笔记本突然亮起。爷爷的头像在蓝光中浮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是‘清道夫’，星尘公司安插在医院的眼线，专门处理失控的实验体。你们必须在今晚之前离开，他给你输的液体里掺了追踪剂。”
凌霄猛地看向输液管。透明的液体里果然漂浮着细小的银色颗粒，在阳光下折射出六边形的光纹，与张明手表的指针完全吻合。他想拔掉针头，却被苏瑶按住 —— 她的笔记本蓝光暴涨，在输液管周围凝成层屏障，那些银色颗粒立刻像被冻结般停滞在液体里。
“爷爷说有种解药在天台的消防栓里。” 苏瑶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快速收拾着背包，“我们得假装没发现，等天黑后再行动。”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片叶子旋转着飘落，正好贴在玻璃上。凌霄看着叶面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医生虎口的疤痕，想起那些隐藏在普通身份下的异能者，突然明白这场较量早已渗透进城市的每个角落，医院不过是新的战场。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任由疲惫感重新包裹自己。但手心的皮肤下，那些散落的能量碎片正在悄悄聚集，像即将燎原的星火，等待着夜幕降临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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