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黑色双开门被侍立两侧的秘书处人员无声推开，门轴润滑至极，没有一丝杂音，如同拉开一场精心编排默剧的帷幕。
门内，巨大的黑色檀木长桌，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残留的昂贵焦香、昂贵香水的尾调。
几缕空调冷气嘶嘶地吹着，里面的人一个个神情凝重。
洛言溪走了进来。
她穿一件月白色真丝宽松日常旗袍，领口盘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下颌，勾勒出脖颈纤长而凛冽的线条。
旗袍整体素净，唯有行走间，如水般流动的光泽在衣料上无声滑过，才能发现内里的银色暗纹。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一块温润却冰冷的玉。
那双眼睛扫过桌旁一张张或惊疑、或不屑、或带着隐秘敌意的面孔，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在看一件件早已标好价码、即将被处置的器物。
她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在长桌一端站定。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这触感让她想起御书房那玉玺的寒意。
“人到齐了？”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江南水乡的柔软尾韵，却奇异地穿透了会议室里凝滞的空气，像一把薄刃切开黄油。
无人应答。台下的人有些傻眼。
“洛家女眷一向不插手集团事物。”一个五十几岁，穿着讲究的男人沉重说出。
洛言溪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是侧了一眼旁边的人。
无需言语，她身后的首席财务总监，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刻板如账簿封面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
他双臂环抱着厚厚几大册装订好的文件，那分量沉甸甸的，纸张边缘因过度翻阅而起了毛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下，而是双臂猛地一沉，将那摞厚重的账本狠狠摔在漆黑的檀木桌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整个巨大的会议桌似乎都跟着震颤了一下，桌上几个精巧的骨瓷茶杯猛地一跳，杯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几个董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文件册在桌面滑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数字。
“开始吧。”洛言溪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流程。
财务总监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确，在账册上快速翻动、指点。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吐出的数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
“第三季度，建材采购项，虚报金额两亿八千七百四十三万，经手人王董。”
“东南亚子公司账面亏损，实际资金流向刘董海外离岸账户，累计转移资产一点六亿。”
“‘新纪元’项目研发资金挪用，账目由李董签字确认，实际用于其私人控股的娱乐城注资。”
……
涉及的金额没有那么大是因为每个人所持有的股份不多，且能插手的项目较少。
洛氏集团很多资本都堆积在古董和实业上，所以洛言溪之前的10%的股份兑换的那笔资金已经是集团两年时间的流水了。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伴随着投影仪同步亮起的光芒。
巨大的屏幕上，猩红刺目的赤字如同溃烂的伤口，被无情地放大、展示。
那些精心修饰过的谎言，在原始单据扫描件、银行流水、关联方交易的铁证面前，脆弱得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被点名的董事，有人面如死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有人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抠住黑木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还有人眼神闪烁，嘴唇翕动，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在那些铁铸般的证据链条前，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财务总监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冰冷地宣读着一条条足以将人钉上耻辱柱的罪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洛言溪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像一道惊雷：“还有一件事，我想诸位也该听听。”
她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录音笔，拇指轻轻按下播放键。
短暂的沙沙电流声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醉意的男声响彻会议室：
“……洛小子不行了，那丫头片子懂什么？到时候，我们这边推刘董上去，那边压住几个大项目，资金链一断……正好现在舆论对他们洛家都是压倒性的，我们到时候开个发布会，将这些事情全部推出去，洛氏就可以变成我们的了，虽然会缩水，但是我们损失的只是现金流，古董等这些东西能保集团一年内重回巅峰！”——是李董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更阴沉、更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狠戾：
“放心，媒体那边我的人已经打点好了，只要那丫头敢动，负面新闻立刻铺天盖地。舆论压死她！……王董那份‘辛苦费’，明天就打到你瑞士户头……”——赫然是刘董！
录音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被点名的李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紫，嘴唇哆嗦着，指着洛言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你……你窃听！这是……非法！！”
他旁边的刘董，那个平日里最是道貌岸然的老者，此刻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瘫软在宽大的椅子里，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洛言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怨毒，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看似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娃子原来体内蕴藏着这么多的手段和能力。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比之前的沉默更加恐怖，空气沉重得能压碎骨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洛言溪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一张张因惊骇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她再次拿起内线电话，只说了两个字：“进来。”
大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这一次，涌入的是一队身着深色制服、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保安以及洛言溪自己手下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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