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黑，天空体育演播中心。
王牌足球辩论节目《足球谈话》的演播室内，灯光明亮如昼。
“晚上好，欢迎收看本周的《足球谈话》。在开始我们今天的讨论之前，我想先请各位想象一个画面。”
主持人马蒂亚斯·布兰特站在演播厅中央对着镜头缓缓开口。
“想象一下，一头习惯了用纯粹力量碾碎一切、将对手的骨头当作战利品收藏的史前霸王龙。突然有一天，它停下了追逐猎物的脚步，没有咆哮，没有嘶吼。它只是安静地，从地上捡起一根被遗忘的绣花针，开始为它身边那些忠诚的迅猛龙们，织起了毛衣……”
演播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因这荒诞比喻而带来的错愕寂静。
布兰特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先生们，这究竟是物种进化的奇迹，还是一场更深层次的、我们凡人无法理解的降维打击？”
他猛地一挥手，身后巨大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德乙联赛第33轮的最终比分。
纽伦堡 7:3 美因茨05。
“是的，你没看错，又是一场屠杀。”布兰特的声音陡然拔高，“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场比赛的7个进球中，那个黑色的39号，‘只’进了三个！”
他刻意加重了“只”字的发音，那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令人惋惜的事情。
“是的，我用了‘只’。因为，他本场比赛，送出了4次助攻，一个匪夷所思的、助攻大四喜！”
画面切换，林远那四次风格迥异、却同样致命的助攻集锦开始循环播放。从硬扛两人包夹后的脚后跟穿裆妙传，到如同精确制导导弹般的任意球中柱反弹，再到最后撕裂整条防线的无私横传。
“所以，”布兰特转过身，“我们今晚的第一个议题是：如何看待林远这次比赛只进了3个球？”
他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左手边的年轻人。
朱利安·芬克，德国《卫报》冉冉升起的新星。
“马蒂亚斯，我想，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先纠正一个普遍的误区。”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很多人认为，林远是现在才‘学会’了传球。这是完全错误的。”
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张数据图表。
“这是林远本赛季至今的助攻数据统计。截至本轮，他的联赛助攻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2次，仅次于他的队友京多安，高居德乙助攻榜第二位。所以，他不是现在才学会传球，而是一直都是这个联赛最顶级的组织者之一。我们只是……被他那更加耀眼的进球数据，蒙蔽了双眼。”
“但是，”芬克话锋一-转，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调出了另一张跑动热图，“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这场比赛，完全不同。”
“这不再是简单的、为了创造机会而进行的常规传球。这是一种……一种‘成全’。”
“成全？”主持人布兰特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充满东方哲学意味的词汇。
“是的，成全。”芬克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光芒，“你们看这几次助攻。第一次，他助攻的是皮诺拉，这位为他镇守左路走廊、无数次被对手恶意侵犯的阿根廷老将。第二次，他助攻的是京多安，他最默契的搭档。第三次，是即将退役的老将明塔尔。第四次，还是京多安。”
“这感觉就像一位即将远征的国王，在离开自己的城堡之前，要确保每一位追随他南征北战的、最忠诚的骑士，都能分享到胜利的果实。这是一种告别的赠礼，一份对队友承诺的兑现。这远比他自己进七个球，意义更深远，也更……可怕。”
演播室内，陷入了一片沉思。
“从战术层面看，”芬克继续他的分析，这一次，他的语气充满了对林远足球智慧的赞叹，“以前，他是用进球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去摧毁对手，那是一个‘暴君’。他用恐惧和暴力，让所有敌人臣服。”
“而现在，”芬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开始享受用助攻，用盘活全队的方式来统治比赛。他不再仅仅是那把最锋利的战斧，他变成了那个手持战斧、同时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帝王’。他不仅自己是核武器，还能把他身边的每一个队友，都升级成精确制导导弹。”
“这比他自己进七个球更令人绝望。”芬克给出了最终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诛心之论，“因为这证明了，他已经完全凌驾于这个联赛之上，甚至开始对‘屠杀’本身，感到了一丝厌倦。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了，现在，我开始享受‘创造’的乐趣了。如果林远准备转会的传闻是真的，那这就是他的告别。”
“胡说八道！”
一个充满了愤怒与不屑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芬克的分析。
迪特玛·沃格尔那油光锃亮的地中海发型，在演播室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自从“吃球赌约”后，他每一次出场，都像充满了对全世界的怨念。
“你们都错了。你们都被他那华丽的表象欺骗了。朱利安你这个小年轻更是错得离谱。”
“这是退化。”
“退化？”
“是的，退化！”沃格尔猛地一拍桌子，“你们都被数据骗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他为什么突然开始传球了？为什么一场比赛要传四次？难道你们真的天真地以为，一个前锋的本能会是传球吗？”
他指着屏幕上定格的林远助攻的画面，唾沫星子横飞。
“我告诉你们真相！真相就是，他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他那套野蛮的、完全依赖爆发力的踢法，正在摧毁他的身体！他已经没有能力像赛季初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完成致命一击了！所以他只能选择传球！把得分的责任，甩给他的队友！”
这番惊世骇俗的“无脑分析”让演播室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芬克张着嘴，仿佛想反驳，却又被对方这套荒谬的强盗逻辑噎得不知从何说起。
“可是……迪特玛，”主持人布兰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用一种近乎于荒诞的语气提醒道，“他……他这场比赛也进了三个球。其中还包括一次长途奔袭和一记零角度的……神仙球。”
“那只是回光返照！”沃格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逻辑已经完全闭环，“那只是强弩之末！是燃烧着最后的燃料！你们没看到吗？他有四次绝佳的机会，他本可以自己射门！但他没有！他为什么不射？因为他累了！他怕了！他怕自己再像以前那样发力，膝盖和脚踝就会当场报废！”
“他助攻，不是因为他慷慨，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自己进球了！这是一个正在衰退的、身体被掏空的球员，在用传球来掩盖自己状态下滑的悲哀事实！你们居然管这叫进化？可笑！”
“迪特玛先生，”芬克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开口，“恕我直言，一个球员，在一场比赛中，参与了全部7个进球，独造7球。您却认为他状态在退化。我必须承认，您的分析角度，已经超越了我的认知范畴。”
沃格尔继续咆哮：“助攻多？那只能证明美因茨的防守如同纸糊！在那种毫无压力的环境下，传几脚威胁球有什么了不起？当你的对手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候，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跳舞！这是业余的！是上不了台面的！”
主持人布兰特笑着敲了敲桌子，将话题引向了更深、也更具爆点的地方。
“朱利安，你刚刚提到了‘告别赠礼’这个词。这似乎也让全欧洲的豪门们，都闻到了离别的气息。我们从未见过一个德乙球员，能引发如此规模的豪门，近乎于舆论战争的追逐。这种狂热，在足球历史上，能找到参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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