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婧嬅刚将棕色骏马交还侍卫，就见四阿哥胤禛骑着一匹黑马缓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脸上都带着玩味的笑意，显然是被刚才的马术表演勾起了兴致。
“于佳格格马术倒是利落，不知箭术如何？” 四阿哥勒住缰绳，目光落在马场边的箭靶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于婧嬅心里一动。箭术可比马术难多了，她跟着阿玛只练过几日拉弓，连靶子都没怎么上过。可四阿哥既已开口，她若是推辞，反倒显得怯懦。
“回四阿哥，臣女只略懂皮毛，怕献丑了。” 她福了福身，语气谦虚却不卑不亢。
“皮毛也无妨，正好让我们瞧瞧于佳将军教女的本事。” 九阿哥在一旁撺掇着，他向来爱看热闹，尤其喜欢看这些秀女出糗。
胤禩则温和地笑了笑：“格格不必紧张，权当玩闹罢了。”
说话间，侍卫已搬来一张弓和一壶箭。那弓看着不起眼，于婧嬅一掂量，才发现比阿玛给她用的练习弓沉了足足三成。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努力回忆着阿玛教的姿势 —— 沉肩、坠肘、目随箭走。
“姿势倒是标准。” 四阿哥淡淡点评，目光落在她拉弓的手上。
于婧嬅手腕微微用力，弓弦却只拉开了半分。她脸颊微红，知道是自己力气不足，便借着转身的动作调整呼吸，将全身力气都聚在臂弯里。这一次，弓弦总算拉成了个满月。
“嗖” 的一声，箭矢离弦，却直直地朝着靶心下方的草垛飞去，连靶边都没沾到。
九阿哥顿时笑出了声：“我说于佳格格，你这是射草还是射靶呢？”
佟佳格格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此刻正站在廊下，见此情景，嘴角撇得更高了：“我就说嘛，女子家摆弄这些硬物做什么，白费力气。”
于婧嬅却没理会这些嘲笑。她走到草垛边捡起那支箭，仔细看了看箭头的角度，心里大概有了数 —— 不是力气不够，是放箭时手腕抖了。
“再试一次。” 她对侍卫道，语气比刚才更坚定。
这次她没急于拉弓，而是先对着空处练了几遍松手的动作，直到指尖的力道稳了些，才重新搭箭。瞄准靶心时，她特意将箭头抬高了半寸，估算着箭矢下坠的弧度。
“嗖 ——”
第二支箭擦着靶边飞过，虽没中靶心，却总算钉在了靶身左侧，比刚才进步了不少。
“有点意思。” 四阿哥的眼神亮了亮，原本淡漠的脸上多了丝赞许。
于婧嬅精神一振，第三支箭搭在弦上时，手臂的酸痛仿佛都减轻了。她闭了闭眼，将所有杂念摒除，脑海里只剩下阿玛的话：“射箭凭的不是蛮力，是心眼合一。”
再次睁眼时，她的目光像钉子般钉在靶心。手指一松，箭矢破空而去，稳稳地扎在了靶心外侧的红圈里，离黄心只差一指宽！
“好！” 这次连一直沉默的四阿哥都低喝了一声。
胤禩也抚掌笑道：“格格果然有悟性，这第三箭可比第一箭强多了。”
九阿哥虽没说话，却也收起了戏谑的神情，显然有些意外。廊下的佟佳格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着帕子的手都捏出了褶子。
于婧嬅放下弓，额角已渗出细汗。她对着几位阿哥福了福身：“让各位阿哥见笑了。”
“哪里是见笑，是惊艳才对。” 四阿哥翻身下马，走到靶前看了看那支箭，“寻常男子练上半月，也未必能有这般准头。” 他转头对侍卫道，“把这支箭收好，算是于佳格格今日的彩头。”
于婧嬅心里一阵暖意。她知道，四阿哥这话不仅是夸奖，更是在给她造势 —— 连皇子都认可的箭术，传到太后和皇上耳中，自然会多几分印象。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銮铃声。刘公公提着袍角小跑过来，脸上堆着焦急的笑：“哎哟，各位阿哥，格格，太后在畅春园设了茶宴，让奴才来请各位过去呢。”
四阿哥点点头，翻身上马：“于佳格格也一同来吧，正好让太后瞧瞧你的本事。”
于婧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 这是要带她去见太后？她连忙整了整旗装的衣襟，快步跟上。路过廊下时，她瞥见佟佳格格站在阴影里，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春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声道：“格格，您刚才太厉害了！那佟佳格格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于婧嬅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手帕。她知道，刚才那几箭不仅射中了靶，更射在了某些人的心上。往后的路，怕是更不太平了。
畅春园的茶宴设在临水的轩榭里。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虽已鬓发染霜，眼神却依旧锐利。德妃和惠妃分坐两侧，见四阿哥带着个秀女进来，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皇额娘，这位是于佳氏的二格格，箭术不错，孙儿特意带来给您瞧瞧。” 四阿哥躬身行礼，语气比在马场时柔和了几分。
太后的目光落在于婧嬅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缓缓开口：“哦？女子家也懂箭术？”
“回太后，臣女只是初学，侥幸射中几箭罢了。” 于婧嬅跪下请安，声音平稳，“不敢在太后面前称懂。”
“侥幸能射中红圈，也算难得。” 太后笑了笑，对身边的嬷嬷道，“赏。”
很快，嬷嬷便端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支玉扳指，成色虽不及贡品，却也温润剔透。
“谢太后恩典。” 于婧嬅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德妃在一旁笑道：“看来于佳将军不仅自己勇武，教女儿也有一套。这格格瞧着沉静，倒是个有福气的。”
惠妃也跟着附和：“是啊，比起那些只会描眉画绣的，这般有英气的姑娘，倒让人眼前一亮。”
只有佟佳贵妃的侄女，此刻正站在惠妃身后，听见这些话，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憋着气。
茶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于婧嬅没再多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末席，偶尔起身给太后和娘娘们添茶，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她知道，此刻沉默比多言更明智 —— 枪打出头鸟，她已经足够惹眼了。
散宴时，四阿哥特意走在最后，低声道：“明日选秀，放宽心便是。”
于婧嬅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藏着些说不清的意味。她福了福身，目送几位阿哥远去，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回到偏殿时，所有秀女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有敬畏，也有掩饰不住的敌意。于婧嬅视而不见，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绣绷继续绣那幅没完成的兰草。
春桃在她耳边嘀咕：“格格，刚才佟佳格格回去时，把您桌上的茶杯都摔了。”
于婧嬅绣针一顿，在素纱上留下个小小的针脚。她淡淡道：“摔就摔吧，明日选秀，有的是让她摔东西的时候。”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专注的侧脸。那支从马场带回来的箭矢，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梳妆盒里，箭杆上的木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于婧嬅知道，这一箭不仅射向了靶心，更射开了她通往紫禁城的第一道门缝。而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让这道缝，变成一扇门。
夜色渐浓，偏殿里的烛火一盏盏熄灭，只有于婧嬅窗前的那盏，还亮着微光。针尖刺破绸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为明日的选秀，提前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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