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婧嬅绣完 “百鸟朝凤图” 的最后一针时，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春桃撩开帘子，见是阿玛穆尔察身着常服站在廊下，身后跟着两个亲兵，忙屈膝行礼：“给阿玛请安。”
穆尔察 “嗯” 了一声，目光扫过案上的绣绷，眉头微挑：“这凤凰绣得倒有几分气势。”
于婧嬅起身福礼：“阿玛怎么来了？”
“刚从军营回来，听说你近日把府里的事打理得不错。” 穆尔察在紫檀椅上坐下，接过春桃奉上的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既如此，不如陪阿玛杀两盘棋？”
于婧嬅心里一动。阿玛是武将出身，向来只爱骑射兵法，今日突然要下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吩咐春桃摆上棋盘，笑道：“女儿棋艺疏浅，还请阿玛手下留情。”
棋盘刚摆好，穆尔察便执黑先行，落子如惊雷落地，直指中腹。于婧嬅执白应对，看似步步退让，实则暗布防线。两人你来我往，半个时辰过去，棋盘上黑白交错，已近中盘。
穆尔察看着棋盘上渐渐被白棋围住的黑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这棋路…… 倒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路数。” 寻常女子下棋多求安稳，而她的棋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每一步都像在布一个无形的网。
“女儿只是觉得，下棋如行军，既要懂得进攻，也要懂得防守。” 于婧嬅落下一子，恰好截断黑棋的退路，“就像阿玛在战场上，既要勇猛善战，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穆尔察手中的棋子顿在半空，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懂些兵法？”
“不敢说懂，只是听阿玛和大哥闲聊时，记下了几句。” 于婧嬅垂下眼帘，“比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比如‘穷寇莫追’。”
穆尔察笑了，将棋子落在天元：“看来你这阵子没少用心。那你说说，若是两军对垒，敌众我寡，该当如何？”
这分明是在考较她了。于婧嬅指尖捻着白棋，沉吟道：“女儿以为，此时不宜硬拼。当务之急是固守阵地，同时派出细作打探敌军虚实，找到他们的薄弱之处。若是能断了敌军的粮草，或是煽动他们内部生乱，敌军自会不战而退。”
她话音刚落，穆尔察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都晃了晃：“说得好！” 他征战多年，最懂粮草的重要性，这丫头竟能一语中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你再说说，若是敌军粮草充足，士气正盛呢？”
“那就避其锋芒，诱敌深入。” 于婧嬅不假思索道，“在敌军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利用地形优势，以逸待劳。就像当年诸葛亮火烧赤壁，以少胜多，靠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穆尔察眼中的讶异更浓了。诸葛亮火烧赤壁的典故虽广为人知，但寻常女子最多知道个大概，哪能说得如此透彻？他放下棋子，盯着女儿的眼睛：“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是…… 是看史书看来的。” 于婧嬅心里一紧，连忙找了个借口，“女儿病好后，总觉得日子无聊，就翻了些府里的史书来看，胡乱记下了些。”
穆尔察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好一个看史书看来的！看来我于佳家，不仅有能上战场的儿子，还有懂谋略的女儿。”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看着那幅 “百鸟朝凤图”，“这图绣得不错，选秀时呈上去，定能让皇上眼前一亮。”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于婧嬅松了口气，看来阿玛并没有起疑。
“只是选秀不比府里，更不比棋盘。” 穆尔察转过身，语气变得严肃，“宫里的人，个个都像这棋盘上的棋子，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你既懂谋略，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女儿记下了。” 于婧嬅恭声道。
“还有，” 穆尔察又道，“昨日大夫人跟我说了，你处置了张管事，又让刘嬷嬷去管浣衣局，还送了银子给大夫人。做得很好，既守了规矩，又给足了面子。” 他顿了顿，“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得理不饶人。有时候，给别人留条路，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于婧嬅没想到阿玛连这些细节都知道了，心里又是一暖：“女儿明白。”
穆尔察满意地点点头：“明日起，你跟我学骑射吧。女子虽不用上战场，但骑射功夫好了，总能多些自保之力。再说了，皇上也喜欢能骑善射的女子。”
于婧嬅又惊又喜：“真的吗？谢谢阿玛！” 她正愁没机会学些防身的本事，阿玛这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
“谢什么，你是我于佳?穆尔察的女儿。” 穆尔察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学，别给我丢人。”
送走阿玛，春桃兴奋地跳了起来：“格格，阿玛这是看重您了！连骑射都要教您呢！”
于婧嬅也笑了。她知道，阿玛这不仅是在教她骑射，更是在向府里的人表明，他对于佳氏的二格格，是寄予厚望的。
苏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笑道：“格格的棋艺，倒是精进不少。”
“嬷嬷就别取笑我了，不过是侥幸赢了阿玛半子。” 于婧嬅谦虚道。
“不是侥幸。” 苏嬷嬷摇摇头，“老奴在一旁看了，格格的棋路，看似温和，实则步步为营，深得‘不争而善胜’的精髓。这在宫里，是难得的本事。” 她顿了顿，“只是老奴要提醒格格，阿玛虽看重您，但宫里的路，终究还是要您自己走。”
“嬷嬷放心，我知道。” 于婧嬅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夕阳正红，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那幅 “百鸟朝凤图” 上的凤凰羽翼。
她知道，阿玛的考较只是开始。接下来的选秀，才是真正的考验。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一定能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明日起，她不仅要学规矩，学刺绣，还要学骑射。她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应对宫里的风风雨雨，强到足以实现自己的目标。
窗外的风，似乎也带着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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