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乱哄哄的节骨眼上，大杂院的闹剧又添了新彩儿！
原来是前头的罗大爷，看得太“投入”。竟被他那彪悍的婆娘从人堆里精准地揪了出来。
罗大娘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拧住了罗大爷的耳朵，使劲一扭！
“哎哟喂！疼疼疼！轻点儿！你这婆娘发什么疯！”罗大爷歪着脑袋，踮着脚，龇牙咧嘴地求饶。
“好你个老不死的！眼睛往哪儿瞅呢？！那老帮菜的光腚也是你能看的？也不怕长了针眼烂眼珠！”
罗大娘嗓门洪亮，骂声盖过了高老太婆的干嚎，瞬间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罗大爷当着这么多老邻居的面，被婆娘下了面子，老脸涨得通红，一边“哎哟”一边急着狡辩：“胡扯！你懂个屁！我…我那是…那是看她腿上！
对对对！她腿上有块印子！黑黢黢的！我是琢磨着…像是…就想看清楚，验证验证我想的对不对！”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引得众人侧目。
高老太婆一听，嚎得更凄厉了，恨不得把在场的，都嚎死！
“天杀的哟！！！我不活了啊！！！！”
现在她的身上披着块布，堪堪遮住了三点一线，但是现在其他人的目光，好像又把她扒了一样！
高志强围着草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大爷的手都在哆嗦：“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旁边的孙婶，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咂着嘴接话，“哎呦喂，罗大爷，您可真是‘见识广’啊！高家婶子那啥印子，您都有一番见解？”
王婶子也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笑：“验证？您是想凑近了验证吧？”
罗大娘见他还敢狡辩，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拧得罗大爷嗷嗷直叫。
“验证？我看你是想爬上那破炕，好好验证！
回家我让你好好验证验证搓衣板！丢人现眼的老泼皮，给我滚回去！”
说着，她便在一片哄笑声和议论声里，气势汹汹地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把这“治学严谨”的罗大爷给拖回了家。
这场闹剧，也在这离谱又滑稽的一幕里，真真正正地到达了顶峰。
彻底成为大家的谈资！
都在想着，都光猪了，有没有成事！
这个笑话，很快传出了大杂院，等传到粉红发廊时，早已经变了味儿！
“哎你听说了吗？就前面大杂院的高家，那对母子，哎哟喂，可真不害臊，光天化日之下，在屋里头干那见不得人的苟且事儿！
结果被邻居撞个正着！两人都光着腚被人看了个精光呢！”
老妖婆正跟店里的小妹，围着板凳搓牌，嘴里叼着烟，听得眉飞色舞。
“真有这种事儿？娘俩光溜溜被堵屋里了？”
“哎哟这高家可真能整活儿！”她甩出一张牌，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比戏文里唱的还带劲！”
可听着听着，她脸上的笑慢慢挂不住了。
这个高家，不会就是高志强他家吧！
高志强……昨天高小琴那个小贱蹄子，哭得稀里哗啦，说他被砖头开了瓢，血糊拉碴地躺医院，奄奄一息了，就等着一百块，交了押金动手术吗？！
怎么转眼就跟自己老娘光溜溜地在家被人堵了？！
“不对！！！”
老妖婆猛地一回神，狠狠一拍大腿，“啪”地一声响，吓得旁边小妹一哆嗦。
她终于彻底醒过味儿来了！什么开瓢！什么急救！
全是高小琴那个挨千刀的小婊子，编出来骗她的鬼话！
“操他妈的！骗到老娘头上来了！”老妖婆气得脸上的横肉直抖，一把将手里的牌全摔在板凳上，纸牌飞得到处都是。
她猛地站起身，冲着店里吼：“打牌打牌！还打个屁！抄家伙！都跟我走！去高家！”
她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外冲，一边骂骂咧咧：“妈的！合起伙来演苦肉计骗老娘一百块钱！反了天了！
今天不把钱吐出来，老娘把他家屋顶都给掀了！”
老妖婆一把抄起门边秃了毛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一挥手。
领着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妹和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风风火火地就朝高家大杂院杀去。
这时候大杂院的高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好不容易才“哐当”一声关上，算是暂时把外头，那些意犹未尽的指指点点和窃笑挡在了门外。
高志强胡乱套了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带着霉味的旧褂子，脸上还火烧火燎的，又羞又气。
他正对着地上，还在抽抽搭搭、用一床破被单把自己裹成粽子的老娘发脾气：“哭！就知道哭！脸都让你丢尽了！这下老子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高志强虽然荤素不济，但是现在传的对象是他老娘，他还没有这么重口味！但是他昨晚好像，真的以为是在跟林雅琴......
正在懊恼的功夫，外边又炸响了一连串比刚才更凶更急的拍门声，还夹杂着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
“高志强！开门！你给老娘滚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躲在里面装死！”
“开门！快开门！”
伴随着砸门声的，是一个尖利刺耳、充满了愤怒和泼辣的女高音，穿透薄薄的门板，狠狠地砸进高志强的耳朵里。
这动静，比刚才看热闹的街坊可凶悍多了！
高志强心里正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一听这动静，更是怒从心头起，猛地拉开门栓吼道：“谁啊！嚎什么嚎！催命啊？！”
门一开，只见发廊的琳达姐这个老妖婆，双手叉腰，横眉立目地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几个发廊里的小妹，和几个气势汹汹、五大三粗的汉子！
后面还跟着一溜烟，折回来看热闹的街坊。
琳达姐一见高志强，立刻指着他的鼻子骂开了：
“好你个高志强！装得挺像啊！不是说你让人开了瓢，快要死了躺医院等钱救命吗？
怎么？阎王爷那儿名额满了不收你，又把你踹回来了？！”
高志强被骂得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放你娘的狗屁！谁他妈要死了？老子好得很！你咒谁呢！”
“我咒你？我呸！”老妖婆啐了一口，“昨天下午，你们家高小琴那个小贱人，哭哭啼啼跑到我店里，说你被人开了瓢，在医院急救，就差一百块钱押金动手术！
哭得我还以为你那头去了，老娘一时心软，信了她的鬼话，借了她一百块救命钱！
结果呢？你他妈活蹦乱跳地在这儿光腚演大戏呢！
钱呢？！赶紧给老娘吐出来！”
高志强一听“一百块”，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暴跳如雷：“一百块？！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一百块？谁拿了一百块？
高小琴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去找你借钱了？老子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谁借的你找谁去！
找高小琴要去！跟老子有屁关系！”
“哟嗬？想赖账？”老妖婆往前逼近一步，声音拔得更高，“不是你高志强把她介绍到我这儿来做活的？
现在她人卷了老娘的钱没影了，我不找你找谁？
我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人是你带来的，债就得你还！
今天这钱，你不掏也得掏！”
“我掏个屁！”高志强额头青筋暴起，梗着脖子对骂，“她还偷了老子的钱跑路了，老子还他奶要找她呢！
你被她骗了是你蠢！关我卵事！滚！赶紧给老子滚！”
“放你娘的螺旋屁！”老妖婆彻底火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高志强脸上，“你们两口子唱双簧呢？一个骗钱一个赖账！想得美！
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我琳达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要看看，你高志强是不是只会光腚！”
“琳达姐，别跟他废话！”旁边一个五大三粗、满臂纹身的汉子恶狠狠地瞪着高志强，嗓门粗嘎。
可高志强是谁？本就是街面上混大的泼皮无赖，比横还真没怕过谁。
他立刻梗着脖子骂回去：“我呸！琳达？你刘翠花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洋蒜！你个老虔婆！再血口喷人试试！
老子说了，这跟老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没钱？”老妖婆琳达狐狸眼一眯，手指头差点戳到他鼻子上。
“没钱就拿你这破屋抵！这地方，我看还能卖几个子儿！”
“你敢动一下试试！”
高志强又是泼皮无赖了，豁出去了吼道，“送你了，老子今晚就睡你发廊！连你一块儿……”
“来啊！怕你啊！”琳达嗓门拔得更高，唾沫横飞，“老娘今天要不回这一百块，我刘字倒着写！”
污言秽语，一句接着一句的，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琳达骂着骂着，目光忽然瞟向炕上裹着被单瑟瑟发抖的高老太，眼珠一转，竟生出个更恶毒的念头：“要不这么着！把你老娘抵给我也成！
别看老了点儿，拾掇拾掇，我那店里还真有几个专好这口的老鳏夫！
钱是少点，但肯定有生意！总不会亏了！”
高老太在炕上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浑身筛糠似的抖！
奈何她空档啊，还能跳起来跟人对骂不成?
万一被单被人扯下来，那还得了？
吵嚷拉扯了半天，终究是发廊那边，人多势众，还带着打手。
那花臂汉子不耐烦，抡起胳膊就把高家那点破家当砸得哐哐响。
破脸盆踹瘪了，矮桌摔散了架，一顿叮叮当当的！
高志强眼见在五大三粗的大汉，把他家的破铜烂铁砸了个遍的情况下，牙咬得咯咯响。
最终只能赤红着眼睛，弯腰从那双又脏又破的鞋垫底下，摸出藏得皱巴巴、还带着脚臭味的一百块钱，狠狠摔了过去。
“拿去给你自己买棺材！”
那沓皱巴巴、还带着股咸湿脚臭味的票子，老妖婆竟也丝毫不嫌弃。
她手指沾了点唾沫，就当着高志强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一张一张仔细数了起来。
“一十、二十……五十……一百！”
数目对了。
她那张刚才还横眉立目、骂骂咧咧的胖脸，瞬间就像川剧变脸似的。
堆起了热络又虚伪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要抬人老娘抵债的根本不是她。
“哎哟！”她把钱利索地往怀里一揣，声音立马甜了八个度，“还得是咱们强哥爽快！是姐不对，姐刚才急昏头了，说话冲了点儿！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姐一般见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做作地拍了一下高志强的胳膊，那亲热劲儿，看得旁边的小妹都直愣眼。
“这钱一到手，咱们这账可就两清了哈！强哥您歇着，姐就不打扰了，店里还忙着呢！有空来玩啊，姐给你打折！”
说完，她扭着腰，带着她那班意犹未尽的人马，心满意足地撤了。
留下高志强对着满地狼藉和一屋子的破铜烂铁，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背过气去。
——
火车“哐当”一声喘着大气，总算在吉市站台歇了脚。
天早就擦黑了，站台上灯泡昏黄昏黄的，照得人脸上都灰扑扑。
林雅琴挎着那只脏兮兮的帆布包，被人流裹挟着，踏上了吉市冰冷的站台。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小城市特有的味道，瞬间刺痛了她的鼻腔。
她怔怔地站在广场上，望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一年前离开那会有多心高气傲，现在就有多狼狈！
现在的她，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带着一身洗不掉的污点和怀里那笔恶臭味的钱。
仅仅一年光阴，她的人生，竟已是天翻地覆。
那点傲气早被京市的凉水浇透了，只剩下一肚子惊惶和没处诉的委屈。
夜风渐起，她打了个冷颤，用力搂紧了怀中的包。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她想过去找李明远，去找她的两个孩子，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很快就被打消了，当初闹得那么僵，现在一时半会想重归于好，是不可能的！
这个她要从长计议！
她避开大路，凭着模糊的记忆，钻进了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
巷子深处有家“和平旅社”，招牌上的灯坏了一半，门口堆着杂物。
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柜台后面是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头。
“住店？”老头被惊醒，眯着眼打量她。
“最便宜的单间多少钱？”
“1块一天，押金三块，厕所在外面。”老头语气懒洋洋的。
“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就这价，爱住不住，嫌贵桥洞底下不要钱。”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
林雅琴咬咬牙，数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拍在台上。
老头慢悠悠摸出把钥匙递过来：“二零三，上楼左手。热水自己烧，暖壶在墙角，弄坏了照价赔啊。”
林雅琴接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房间在二楼尽头，狭小逼仄，只有一张板床、一张歪腿的桌子和一个搪瓷脸盆。
墙皮剥落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抱着帆布包，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她望着窗外吉市的夜色。心里头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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