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后院的造纸坊，冬日里显得有些冷清。巨大的石臼杵捣纸浆的“咚咚”声停了，晾晒架上也只稀疏挂着几层半湿的纸坯，在寒冷的空气中缓慢地失去水分。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纤维和石灰水的混合气味。
“太后！太后不好了！”小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偏殿的宁静，她捧着一卷纸，小脸煞白地冲了进来，“您看！库房里新造的这卷纸……生……生虫子了！”
李薇心头猛地一沉，接过那卷纸。原本应洁白光滑的纸面上，靠近边缘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几个细小的、不规则的蛀孔！手指轻轻一捻，蛀孔边缘还簌簌落下些极细微的褐色粉末。
纸虫！
李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绝不是偶然！联想到朝堂上刚刚被她用“铅糖”狠狠打了脸的宗室们，以及那位蛰伏深宫、怨毒日深的华阳太后……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华阳的反扑，果然来了！而且精准地打在了她目前最核心的“有用”价值——造纸术上！
“什么时候发现的？库房其他纸卷可有同样问题？”李薇的声音绷紧了。
“就……就刚才清点时发现的！只有这一卷边缘有，其他的奴婢仔细查了，暂时还没发现！”小豆子急得快哭了，“这可怎么办啊太后？要是纸都让虫子蛀了……”
“慌什么！”李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去！把造这卷纸用的原料、流程记录都拿来！还有，把之前试验防虫效果的那些加了不同香料的纸样都取来！哀家要亲自看！”
她快步走向后院库房，仔细检查了所有存货。万幸，目前只发现那一卷边缘有虫蛀迹象，应是新近入库，虫子还没来得及扩散。但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一旦蛀虫在库房里蔓延开，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造纸坊和嬴政那点“尚可”的评价，都将化为乌有！
很快，记录和纸样都摆在了李薇面前。她对照着记录，反复检查那卷生虫的纸和旁边几卷完好的纸，又拿起那些添加了芸草、樟木屑、甚至少量花椒末等不同防虫香料的试验纸样仔细嗅闻、对比。
“这卷生虫的，用的是寻常桑皮，防虫只用了少量最普通的芸草粉……”李薇喃喃自语，手指捻着蛀孔边缘的粉末，眼神锐利起来，“而旁边这几卷完好的，还有这些试验纸样……用的是楮树皮为主料！尤其是加了足量樟木屑和芸草混合的楮皮纸……”
她拿起一张以楮皮为主料、混合了樟木屑和芸草粉制成的纸样，凑近鼻尖。一股清冽微辛的混合香气隐隐传来，与她记忆中那些加了普通防虫药的桑皮纸气味截然不同。
“楮树皮……”李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猛地想起以前看过的资料，楮树皮纤维坚韧，本身似乎就具有一定的防虫特性！再辅以强效的樟木和芸草……“小豆子！立刻去查，我们库存的楮树皮还有多少？开春后，无论市价如何，给哀家加大收购量！有多少收多少！还有樟木屑、芸草粉，按最高比例配比，优先供应楮皮纸的生产！桑皮纸暂时减产，等防虫配方彻底稳固了再说！”
“喏！”小豆子见太后有了主意，立刻有了主心骨，飞奔着去安排了。
李薇松了口气，但眉头并未完全舒展。技术问题可以攻关，但来自暗处的恶意……她看着纸卷上的蛀孔，眼神冷冽。华阳，这是宣战了。
刚解决完一桩心头大患，后院猪圈方向又传来一阵喧哗和……猪的欢快哼唧声？
“哎哟！拦住它！快拦住它！”是负责照料“猪坚强”的小宦官的惊叫。
李薇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只见猪圈的栅栏门不知怎么被拱开了，“猪坚强”——那头在李薇科学（？）喂养下膘肥体壮、皮毛油亮的实验用猪——正以与它体型不符的敏捷冲了出来！它目标明确，直奔造纸坊旁边堆放废弃边角料和半干纸坯的角落！
“哼哼！”猪坚强兴奋地嚎叫着，一口就叼起一张晾晒时掉落在地、沾染了些许纸浆的半干纸坯，嚼得嘎吱作响，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我的纸！”李薇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败家猪！那些可都是楮皮纸的边角料，很贵的！
“愣着干什么！抓猪啊！”李薇气得跺脚。
几个小宦官手忙脚乱地围追堵截。一时间，后院鸡飞狗跳，人仰猪翻。“猪坚强”充分展现了它名字的由来，左冲右突，异常灵活，嘴里还叼着那张纸，嚼得津津有味。
“反了反了！这月的加餐红烧肉没了！不，下个月也没了！”李薇指着“猪坚强”怒吼。
“猪坚强”仿佛听懂了“红烧肉”三个字，冲刺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乌溜溜的小眼睛看向李薇，带着一丝……委屈？趁着它分神，几个小宦官终于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这头越狱的“科研功臣”给摁住了。
看着被抬回猪圈、还在不满哼哼的“猪坚强”，以及它嘴边残留的纸屑，李薇又好气又好笑，刚才因纸虫而紧绷的心情倒是莫名松快了些。
“算了算了，”她揉了揉额角，“看它吃得那么香……小豆子，记下来！猪坚强，今日食谱新增项目：楮皮废纸一张。观察其后续粪便和精神状态有无异常。” （**笑点2：** 猪坚强：我只是想尝尝新口味！红烧肉不能扣！李薇：科研猪要有科研猪的觉悟！乱吃东西写报告！）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记录的小宦官捧着竹简跑来，气喘吁吁：“太后！猪坚强昨日的增重记录出来了！还有各栏饲料消耗对比！”
李薇精神一振，立刻接过竹简。上面用炭笔清晰地画着表格，记录着“猪坚强”及其对照组（几头普通喂养的猪）的每日体重、饲料种类及消耗量。
“嗯……精料比例提高后，增重果然明显加快了……豆粕的效果比麸皮好……这个‘科学养猪数据表’做得不错！”李薇满意地点点头，指着表格对小豆子说，“以后就照这个格式，每日记录，精确到两！猪的体重，就是哀家的KpI！” （**笑点3：** 小豆子内心oS：太后的KpI真是千奇百怪，从水渠工期到猪增重……）
风雪似乎小了些，章台宫后院，造纸坊的工匠们开始按照新的配方忙碌起来，楮树皮和樟木的独特气味渐渐弥散。猪圈里，“猪坚强”在加了豆粕的精饲料前吃得头也不抬，仿佛刚才越狱啃纸的闹剧从未发生。李薇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目光最终落向院角那株在寒风中静立、花苞愈发饱满的朱砂梅。
有用……她必须更有用才行。无论是纸，是猪，还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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