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踏入浓雾的那一刻，脚下的泥土似乎变得松软起来，仿佛踩在腐烂的尸体上。他握紧长剑，耳边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像是某种召唤，又像是诅咒。
他没有回头。
沈清秋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连那股熟悉的气息也仿佛被雾气吞噬。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枯枝时发出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低语。
“往生……”他低声念着这个词，喉咙干涩得发疼。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破雾而出！
苏妄本能地横剑格挡，金属相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后退一步，定睛看去——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身披黑袍，手持一柄泛着青芒的长剑，眼神冷峻如冰。
“你是谁？”苏妄警惕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雾气瞬间被驱散，露出一片荒凉的乱葬岗。坟墓密布，石碑残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里是……婴儿坟场？”苏妄皱眉。
“你已经踏进死人的地盘。”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若非我出手，你现在恐怕已经被怨灵拖入黄泉。”
苏妄心头一震：“你知道这里的事？”
“当然。”那人收起长剑，缓步走近，“我是谢无妄。”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苏妄心中炸开。他曾听父亲提起过，谢无妄是太虚剑宗最神秘的剑修之一，行踪不定，实力深不可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妄试探性地问。
“我在等一个人。”谢无妄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一个能看见鬼魂的人。”
苏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那些常年与幽冥打交道留下的痕迹，果然隐隐浮现出来。
“看来，我没找错人。”谢无妄嘴角微微上扬。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啼哭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凄厉。几具棺材突然剧烈震动，盖子砰然掀开，一个个青灰色的婴儿从里面爬了出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来了。”谢无妄淡淡地说了一句，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瀑，瞬间斩断最前面那个婴儿的头颅，鲜血未溅到他身上。
苏妄也拔出了剑，但还未出手，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皮肤下竟然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印记，形状如同一只睁开的眼睛。
“这是……往生咒？”谢无妄的眼神变了。
“你也知道这东西？”苏妄咬牙忍住疼痛。
“它是封印魔神的代价之一。”谢无妄语气凝重，“一旦触发，便意味着你已被卷入更大的因果之中。”
“可我只是个药师之子！”苏妄怒吼，但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咒印，竟然开始缓缓流动，如同活物般游走。
与此同时，那些婴儿怨灵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齐刷刷地朝他扑来，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吼。
“别愣着！”谢无妄一脚踢飞一个扑来的婴儿，顺势将苏妄拉到身后，“你现在的状态，它们会把你当作祭品！”
“什么意思？！”苏妄一边挥剑斩杀怨灵，一边大声问道。
“因为你触碰过‘她’。”谢无妄的目光扫过远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孤坟，坟前立着一块残破的木牌，上面依稀写着两个字：清秋。
苏妄的心猛地揪紧。
他想起昨夜，沈清秋枕下的玉佩，还有她梦中画下的那些符文。难道她……
“别分心！”谢无妄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谢无妄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的剑锋所到之处，怨灵纷纷化作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腥臭。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炷香时间，最后一只怨灵在惨叫声中消散。整个乱葬岗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动枯叶的沙沙声。
苏妄喘着粗气，手臂上的咒印依旧滚烫，像是有火焰在血管里燃烧。
“你必须弄清楚，她到底是谁。”谢无妄收起长剑，转身看向他，“因为你的命，已经和她绑在一起了。”
“如果她是……魔神的容器呢？”苏妄低声问。
谢无妄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你就要做好准备，亲手把她送进地狱。”
这句话让苏妄浑身一震。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胸口的阴阳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只见玉佩表面浮现出四个古篆——
血月祭品。
“这……”苏妄瞳孔一缩。
谢无妄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凝重：“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苏妄追问。
“当月亮变成血色之时，就是献祭仪式开启之刻。”谢无妄缓缓说道，“而你，正是这场仪式的关键。”
苏妄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穿他的太阳穴。他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发现谢无妄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
“等等！”他急声道，“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做！”
“去找她。”谢无妄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但记住，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话音落下，谢无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妄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移动。
直到一阵阴风吹过，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手臂上的咒印。那道印记此刻安静下来，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的古篆，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离开乱葬岗，脚步坚定，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当他走出坟场边界时，天边最后一缕晨曦也被乌云遮蔽，整片天空骤然昏暗下来。
远方的山林间，一轮红月悄然升起，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片大地。
苏妄抬头望了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必须找到沈清秋。
哪怕……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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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家门，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烛火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清秋？”他轻声唤道。
没人回应。
药架旁的旧木箱依旧开着，里面的《接生录》摊在桌上，纸页翻到了那幅插图——初代剑主剜出眼球的画面。
苏妄缓缓走近，正要伸手合上书页，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猛然转身。
沈清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
“夫君，你回来了。”她说。
苏妄的手指紧紧攥住腰间的剑柄。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试探性地问。
“我一直在屋里。”沈清秋眨了眨眼，“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是吗？”苏妄强撑笑意，慢慢向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手臂上的咒印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从皮肉中钻出来一般。
剧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沈清秋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怎么了？”她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
“别碰我！”苏妄大喝一声，猛地后退一步。
沈清秋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夫君……你不信我？”她低声问，声音里透着委屈。
苏妄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
他知道，这一关，必须闯过去。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他咬紧牙关，忍住手臂的剧痛，缓缓抬起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清秋脸庞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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