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指还搭在石碑上，地底的脉动又一次传来，微弱却清晰。他没有移开手，只是将灵力缓缓沉入碑体，让共鸣更稳一些。符文链依旧悬浮在遗迹前方，暗红痕迹如活物般缓慢延展，笔画扭曲，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着不断重组。
“开始了。”沈清璃低声说。
她指尖轻颤，七根灵丝自掌心延伸而出，无声无息地探向空中那圈符文。每一根灵丝末端都凝着一点微光，对应着符文链的七个节点。她的呼吸放得极慢，目光紧锁那些明暗交替的符号。
秦昭靠坐在岩石旁，手中握着一支炭笔，面前摊开一张薄皮纸。他的手腕有些发抖，但落笔果断，迅速勾勒出第一轮符文流转的轨迹。
“第一次，子时初刻，符文明灭间隔三息。”他一边记，一边低语，“亮度由强转弱，顺序从首符顺时针推进。”
叶凌霄闭了闭眼，借石碑感知地脉波动。震动频率与符文变化同步，每一次地气回落，符文便黯淡一分，等到最低点时，光芒几乎消失，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
“第七次记录。”沈清璃忽然开口。
三人精神一振。前六轮数据基本一致，可这一次，当最后一道符文即将熄灭时，笔画突然倒转，原本向右延伸的一划猛地折向左，形成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结构。
“错了。”秦昭皱眉，“是不是我们看岔了？”
“不是错。”叶凌霄睁开眼，“是变了。”
他指向石碑底部——那里刻着一圈细密波纹，此刻正随着地脉起伏产生细微震颤。就在符文偏移的瞬间，波纹也出现了一个异常凹陷。
“地气降到了最低点，那一瞬，符文受压变形。”他说，“它不是固定的阵法，而是……跟着地脉呼吸的。”
沈清璃指尖灵丝微动，重新调整了感知角度。她发现，每当符文接近熄灭，其笔画边缘都会轻微颤动，仿佛承受着某种压力。而这种压力，恰好与地底灵流的收缩节奏吻合。
“它在适应。”她声音渐冷，“就像人屏住呼吸，又慢慢吐出来。这符文链，是活的。”
秦昭低头看着自己刚画完的图谱，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反常的笔画。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块残破铜片，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守阵者逝，意不绝，则铭自衍。”
“我师父说过，真正的封印不会死守一道公式。”他喃喃，“它会变，会躲，会试探。只有真正理解它的人，才能走近。”
夜风掠过山坡，吹起三人衣角。远处屏障依旧静悬，暗红纹路缓缓流转，如同沉睡巨兽的脉搏。
叶凌霄深吸一口气，将石碑平放在膝上，双手覆于其上。他不再试图对抗那股节律，而是让自己的灵力顺着地脉起伏，一点点贴近它的节奏。
“再来一遍。”他说。
新一轮观测开始。
这一次，他们不再只看明灭，而是专注于每一次笔画变形的瞬间。沈清璃的灵丝分成两层，一层捕捉亮度变化，一层感知符文内部灵流走向；秦昭则以炭笔快速标注每一次偏移的角度和时间差；叶凌霄则通过石碑，将整条地脉的波动绘制成一条连续曲线。
第七轮结束时，数据终于呈现出规律。
“每三息一次回落，但在第七次时，地气最弱，符文结构松动。”沈清璃收回灵丝，指尖已泛起淡淡血痕，“那一刻，它的防御最薄。”
“可如果我们趁机注入灵力，反而会激怒它。”秦昭摇头，“刚才那次偏移，就是因为它察觉到外力干扰。”
叶凌霄盯着石碑上的波纹图，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记忆。
五岁那年，他在山门后院练剑，总不得要领。师傅站在一旁，只说了八个字：“叩门应节，方得入门。”
当时他不懂，直到后来才明白——破门不如推门，强攻不如顺应。
“不是破。”他缓缓开口，“是进。”
两人看向他。
“这符文链，不是用来破解的。”叶凌霄声音沉稳，“是让我们学会怎么走过去。它排斥强行闯入，但未必拒绝同频靠近。”
沈清璃眼神一亮：“你是说……跟着它的节奏，像影子一样？”
“对。”他点头，“在它最弱的时候，用同样的频率，轻轻触碰首符。不是冲进去，是让它以为我们也属于这个节律。”
秦昭猛地站起身，翻动笔记：“如果真是这样，那七道符文，其实对应的是天地七枢位。每次地气回升之初，灵气会先汇聚在首符位置，然后依次传递——这不是禁制，是通道！只是没人敢按它的规则走。”
“可万一我们节奏慢了半拍？”沈清璃问。
“就会被当成异类。”叶凌霄答，“轻则弹开，重则……成为下一个祭品。”
三人沉默。
月光穿过云隙，洒在那圈暗红痕迹上。符文再次开始新一轮流转，笔画缓缓亮起，由暗转明，如同心跳重启。
“天三生木，地四成金。”叶凌霄忽然念出一句古语，“《太虚参同契》里讲五行逆序运转时，提到‘少阳之息’为引，可通闭塞之关。”
沈清璃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在地气回升的刹那，用温和的灵力，从首符切入？”
“不是攻击，是呼应。”他说，“就像两个人说话，你得等对方说完，再接话。我们不能抢它的拍子。”
沈清璃取出一枚药丸含入口中，压下灵识过度运转带来的眩晕。她重新凝出灵丝，这次不再是为了记录，而是模拟那个节奏——在地脉回落的最后一瞬，灵丝轻轻颤动，如同试探性地敲击一道门。
符文链毫无反应。
但当灵丝在回升之初精准切入时，空中那圈暗红痕迹竟微微一震，首符光芒柔和了一瞬，随即恢复原状。
“有效。”她低声说。
叶凌霄缓缓站起身，将石碑收进袖中。他望着遗迹方向，眼中映着符文残影，思绪已梳理清楚。
“等下一个子时。”他说，“我们不强闯，也不硬碰。我们就……走过去。”
沈清璃收起最后一根灵丝，指尖血痕未干，但她神情坚定。秦昭合上笔记，抬头看向那圈仍在缓缓流转的暗红痕迹，嘴唇微动。
“我们……或许真的能走进去。”
风停了。
山坡上三人静立，目光齐齐落在屏障之上。符文链正进入新一轮循环，首符微光轻闪，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叶凌霄抬起右手，掌心朝前，却没有释放灵力。他只是计算着时间，感受着地底传来的每一次起伏。
三息已过。
下一波，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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