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是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撕裂的，梧桐巷旧小区里特有的那种安静被搅得稀碎。
江见夏迷迷糊糊从被窝里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还没碰到冰凉的塑料壳，就听见客厅里妈妈温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惊惶：“什么？！妈摔了？……髋骨和脊椎？……昨晚？！……好好好，我们马上过来！市医院是吧？”
最后一丝睡意瞬间蒸发。
江见夏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擂着一面小鼓。
外婆！她掀开被子，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妈妈温语正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着身份证、医保卡，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
“妈？外婆怎么了？”江见夏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紧张。
温语抬头，眼圈已经红了，声音急促：“你外婆昨晚在乡下院子里摔了，摔得很重！髋骨骨折，脊椎也伤着了，刚被急救车送到市医院！快，穿衣服，我们马上去！”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江见夏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回房间，胡乱套上常穿的浅蓝色卫衣和牛仔裤，抓起手机塞进口袋。
临出门前，她匆匆瞥了一眼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晨光里泛着绿意，昨天在林予冬家聚餐的轻松温暖，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市医院急诊部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杂的气味，人声嘈杂。
她们在护士站问了半天，才在拥挤的骨科病房走廊里找到了临时加床的外婆。
老人家躺在窄窄的病床上，脸色灰败，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眉头紧紧锁着，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看到她们，外婆浑浊的眼睛里才勉强透出一点光，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妈！”温语扑过去，握住外婆枯瘦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疼不疼？医生怎么说？别怕啊，我们来了……”
江见夏站在妈妈身后，看着外婆痛苦的模样，鼻尖发酸。
她默默地去打来热水，用湿毛巾小心地给外婆擦拭脸颊和脖颈的汗。
外婆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原本枯槁的身躯被衬得更加瘦小。
她轻轻握着外婆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小声说：“外婆，我们来了，没事的。”
医生很快过来交代病情：髋部粉碎性骨折，腰椎也有压缩性骨折，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尽快安排手术。但今天手术室排满了，最快也要明天。
温语焦急地跟医生沟通着细节，江见夏就安静地守在床边，帮外婆调整枕头高度，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滴答声中缓慢爬行。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病房里闷热起来。外婆昏昏沉沉地睡着，又疼醒，反反复复。
温语出去联系亲戚和缴费，江见夏就独自守着。
看着外婆痛苦的样子，她心里沉甸甸的，连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都没察觉。
【w】：返校？老时间老地方？[叼着棒棒糖.jpg]
江见夏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目养神的外婆，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西瓜汁】：在医院陪外婆，她摔伤了。今天不一起坐车了，你先回吧。[小猫叹气.jpg]
【w】：严重吗？在哪家医院？需要帮忙？[皱眉.jpg]
【西瓜汁】：市医院。要住几天院观察，之后手术。不用啦，你回去路上小心。
【w】：嗯。好好照顾外婆，也注意休息。[摸摸头.jpg]
直到中午，外婆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喝了几口妈妈喂的米汤。
下午三点多，阳光斜斜地照进病房，外婆忽然微微睁开眼，声音细弱得像游丝：“……想喝点粥……皮蛋瘦肉粥……”
温语正在整理缴费单，闻言立刻抬头：“妈，您等等，我这就去买！”
“妈，我去吧！”江见夏抢先站起来，她看着妈妈疲惫的眼底和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心疼，“您歇会儿，照顾外婆，我知道医院外面哪家粥铺好，很快回来。”
她需要做点什么，需要暂时离开这压抑的病房，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温语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儿坚持的眼神，点点头：“那……好，路上小心点，别走远，就医院对面那条街就有。”
“知道了！”江见夏拿起手机和零钱，快步走出病房。走廊里浑浊的空气被抛在身后，医院大门外的阳光带着初秋的微燥，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穿过医院门口拥挤的人流和车流，朝着对面那条熟悉的、开着不少小吃店的小街走去。
正是下午，街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她脑子里还想着外婆痛苦的表情和明天的手术，脚步有些沉。
刚走到街口，准备拐进粥铺所在的巷子时，眼角余光瞥见马路对面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蓝白色的校服！是他们南城中学的！
那是个瘦高的男生，侧影有些眼熟，似乎是隔壁班一个不太爱说话的男生。
他正低着头，像在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直愣愣地朝着马路这边走过来。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而就在他前方几米远，一辆小型的、银灰色的厢式货车，正亮着右转向灯，车身开始缓缓右转，车头正朝着男生行进的方向切过来！
江见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男生完全走在货车的视觉盲区里！司机显然没有看到他，庞大的车轮碾过地面，速度虽然不快，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压感，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喂！同学！看车！快停下！”江见夏本能地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因为惊恐而尖锐。马路不宽，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
可那男生，像是聋了，也像是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依旧保持着那个垂头丧气的姿势，直直地迎着庞大的车头走去！
货车司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按了一下喇叭，短促的“嘀”声在午后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但那男生依旧充耳不闻！
来不及了！江见夏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人行道，朝着马路对面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猛扑过去！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狠狠推在那个男生的肩膀上！
“砰！”一股巨大的冲力传来！
男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后摔倒在人行道上，惊愕地抬起头，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
而江见夏自己，却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向前踉跄扑倒！更可怕的是，她推人的位置，恰好把自己送到了货车右前轮正在行进的路径边缘！
车轮擦着她的身体左侧碾过！她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左臂和左腿上，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掀飞出去！
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人行道的灰白色地砖、刺眼的阳光、路人惊恐放大的脸孔……最后是坚硬冰冷的地面，朝着她的头部急速放大！
“咚！”
一声闷响。
剧痛从额头和左腿猛地炸开，眼前瞬间被一片粘稠的黑暗吞噬。
意识像断掉的琴弦，最后残存的听觉里，是货车刺耳的急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还有周围路人爆发的惊呼和尖叫。
“撞人了——！”
“快叫救护车！”
“小姑娘！小姑娘你醒醒！”
黑暗彻底降临。
……
刺眼的白色灯光。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
耳边是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呼喊：“粼粼！粼粼你醒醒！看看妈妈！” 是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江见夏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碎片，努力上浮，却一次次被混沌拉回。
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很晕，左脚踝也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似乎躺在移动的床上，周围人影晃动，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
“……轻微脑震荡……左脚踝骨折……需要固定观察……” 断断续续的陌生声音钻进耳朵。
“……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孩子……推开了他……” 这是妈妈哽咽的声音。
她想开口，想告诉妈妈她没事，想问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想问问外婆的粥……但喉咙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眩晕再次将她淹没。
南城中学，灯火通明的大阶梯教室。
高三级的晚自习已经开始二十分钟，空气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翻动书页的轻响。
物理老师教导主任背着手在过道间巡视，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埋头苦读的脸。
坐在中后排的程橙，又一次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江见夏还没来。这太反常了。
她们约好今天晚自习前在教室碰头的。
她悄悄掏出压在课本下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没有新消息，之前发给夏夏的几条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已读提示。
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程橙的心头。
她了解江见夏，不是那种会无故迟到还不打招呼的人，尤其是在高三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
她烦躁地用笔帽戳着摊开的化学练习册，留下一个又一个凹陷的小点。
走廊上巡视的教导主任在他们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眉头渐渐锁紧。
他拿起讲台上的花名册，开始点名。
“……李想。”
“到。”
“王明宇。”
“到。”
……
“江见夏。”
无人应答。
教导主任又喊了一遍：“江见夏？”
教室里安静下来，不少同学抬起头，目光投向那个空位。
程橙的心跳得更快了。
教导主任在花名册上做了个记号，继续往下点。
点完名，他走到教室门口，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程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一丝半点的信息。只见教导主任眉头越皱越紧，电话似乎一直没人接。
他挂断，又拨，反复了几次。终于，电话似乎接通了，教导主任走到走廊上，压低了声音说话。
高三级的晚自习铃声终于响起，宣告了今晚课程的结束。
空气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书本的窸窣声、椅子挪动的摩擦声和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一天的疲惫似乎在此刻才真正释放出来。
程橙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的人。
整个晚自习，她旁边的座位都空着，那种反常的空旷感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江见夏没来，信息不回，电话不通。
这绝对不是夏夏的作风。
下课铃一响，她立刻抓起书包，像一尾灵活的鱼，逆着涌向门口的人流，飞快地穿过嘈杂的走廊，目标明确地冲向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明亮的灯光。
程橙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物理老师教导主任的声音。
程橙推门进去，办公室里还有几位老师在整理东西或低声交谈。
教导主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锁，似乎还在为之前没打通电话的事情困扰。
“老师……” 程橙走到教导主任桌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刻意压制的担忧，“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是三班的程橙，江见夏的同班同学。”
教导主任抬起头，看到是她，眉头并未舒展：“哦，程橙啊，有事？”
“老师，” 程橙双手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关心，“那个……晚自习点名的时候，江见夏没来。她平时从来不会这样，电话也打不通……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家里临时有什么急事？或者……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教导主任的表情，指甲暗暗掐进掌心。
教导主任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女生，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他刚才确实联系上了江见夏的妈妈，得知的消息让他也心头沉重。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程橙作为同学，又这么关心，或许应该告知一下。
“程橙，” 教导主任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严肃，“我刚才……好不容易联系上江见夏的妈妈了。”
程橙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
“她妈妈说她……” 教导主任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表情带着后怕，“……江见夏下午……出了车祸。”
“车祸？！” 程橙的声音瞬间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圆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桌角：“怎么会……严重吗？她人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连珠炮似的追问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教导主任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惊惶的眼神，只能将知道的有限信息告诉她：“她妈妈吓坏了，听起来情绪很激动。只说人已经送到市医院了。有轻微脑震荡，左脚骨折了……现在……人还在昏迷中……”
教导主任的声音也带着沉重，“具体怎么发生的，她妈妈没细说，可能当时太慌乱。只知道是在医院附近，被车撞了。”
“昏迷……骨折……” 程橙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下午还活蹦乱跳、约好一起回校的人，怎么会……突然遭遇车祸？还昏迷了？左脚骨折……那得多疼啊！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都开始微微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妈妈让我转告大家别太担心，让江见夏好好休息，暂时不能返校了。” 教导主任补充道，语气带着安抚，“人还在昏迷，具体情况要等醒来才知道。”
程橙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老师后面的话仿佛隔着一层水雾。
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车祸”、“脑震荡”、“左脚骨折”、“昏迷”……这些冰冷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像一块巨石砸在她心上。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汹涌的泪意，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老师……知道……是在哪家医院吗？市医院？”
“对，市医院。” 教导主任肯定地点点头。
“谢谢……谢谢老师……” 程橙机械地道了谢，失魂落魄地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周围同学的说笑声也仿佛隔得很远。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震惊和担忧几乎将她吞噬。
她必须立刻告诉其他人！夏夏出车祸了！人还在昏迷！
她几乎是跑着冲上了二楼，冲到七班教室门口。
七班刚下课不久，教室里还有不少人没走。
周嘉阳因为腿伤，正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打着石膏的腿笨拙地伸在过道里。
许薇已经收拾好，站在他座位旁等他。
林予冬正把一本英语书塞进书包，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顾言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程橙扶着门框，脸色惨白，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这副模样立刻引起了门口几个同学的注意。
“程橙？你怎么了？” 许薇最先发现她的异常，蹙眉问道，快步走了过来。
周嘉阳也停下了收拾的动作，惊讶地抬头：“橙子？脸色这么差？谁欺负你了？”
林予冬塞书的动作顿住了，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看到程橙那副泫然欲泣、惊魂未定的样子，他眉头瞬间拧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顾言也推了推眼镜，担忧地看着她。
程橙看着眼前几张熟悉的脸，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急促：“出事了……夏夏……夏夏出车祸了！”
“车祸？！” “江见夏？” “怎么回事？” 林予冬、周嘉阳、许薇、顾言几乎是异口同声，语气瞬间充满了震惊和凝重。
“她……她下午……” 程橙哽咽着，努力平复呼吸，把从教导主任那里听来的、有限而残酷的信息说出来，“马老师……马老师刚才在办公室跟我说的……他联系上夏夏妈妈了……夏夏下午……在市医院附近……被车撞了！” 她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什么？！”
“被车撞了？！”
“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周嘉阳急得差点又想站起来，被许薇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程橙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颤抖：“她妈妈说……有轻微脑震荡……左脚骨折了……人……人还在医院昏迷着！” 最后几个字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嘉阳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惊骇：“昏迷？！骨折？！怎么会……在市医院附近？她下午不是去陪她外婆的吗？”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牵动了伤腿，痛得“嘶”一声，龇牙咧嘴地捂住了石膏，但此刻腿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里的震惊和担忧。
许薇扶着程橙的手明显收紧，脸色也白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确定是市医院？她妈妈在医院陪着？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醒？具体怎么发生的？”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她内心的焦虑，但程橙也无法回答后面那个关键问题。
“马老师说只知道被车撞了，送去了市医院，人还在昏迷，具体情况……夏夏妈妈当时太慌乱，没说清楚……”
程橙抹着眼泪，声音哽咽，“现在怎么办啊……我好想立刻去医院看她……可是我们住校……根本出不去……” 她看向周嘉阳那条碍事的石膏腿，又看向神色各异的伙伴们，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几乎将她淹没。
林予冬从听到“车祸”和“昏迷”这两个词起，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
他脸上惯常的神情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石化的冰冷。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像周嘉阳那样激动，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橙，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难以置信、深沉的担忧，还有一种冰冷的愤怒。
他猛地别开脸，看向窗外浓黑的夜色，但那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和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侧脸线条，泄露了他内心极度的震惊和压抑的情绪风暴。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车祸”、“昏迷”、“骨折”这几个词本身，就足以构成最可怕的想象。
顾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住了，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忧虑，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凝重：“脑震荡昏迷……这很危险。希望她能尽快醒过来。”
“住校……出不去……” 周嘉阳烦躁地一拳砸在自己那条完好的腿上，牵动伤处又是一阵抽气，他懊恼又痛苦地低吼，“该死！偏偏这个时候腿断了！”
许薇沉默地拍着程橙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但她的眉头也紧紧锁着，目光担忧地飘向那个沉默伫立在窗边的背影。
林予冬依旧背对着众人，面朝窗外深沉的黑暗，肩膀的线条僵硬得如同冰冷的岩石。
办公室里得知的冰冷而模糊的消息，此刻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关心江见夏的人心头。
知道她重伤昏迷躺在医院，却对事故原因一无所知，自己又被困在学校，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混杂着担忧、恐惧和无力的感觉，比任何难题都更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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