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清晨，青山村笼罩在薄雾中。王轱辘起了个大早，摇着轮椅来到院子里，看着工人们往屋檐下挂红灯笼。沈雅琴正在厨房里忙活，蒸笼里飘出糯米的甜香。
\"轱辘，尝尝八宝饭熟了没。\"沈雅琴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手里拿着筷子夹着一小块糯米饭。
王轱辘摇着轮椅过去，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正好，软硬适中。\"
沈雅琴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耳垂上戴着那枚金镶玉的戒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自从收到这份礼物后，她几乎每天都戴着，连做饭时都舍不得摘下来。
\"民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沈雅琴一边往八宝饭上撒葡萄干一边问。
王轱辘擦了擦手：\"都安排妥了。梨生他们住的主楼重新粉刷过，地暖也检修了。我还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秋千，青山和思远肯定喜欢。\"
正说着，李大勇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老哥！雅琴姐！县电视台来人了，说要采访你们！\"
沈雅琴手里的饭勺差点掉地上：\"采访什么？\"
\"说是要做个'乡村振兴带头人'的专题片。\"李大勇兴奋地说，\"点名要拍你们的故事，从合作社创办到现在的发展历程。\"
王轱辘皱了皱眉：\"这都快过年了，哪有时间...\"
\"哎呀，这可是宣传咱们村的好机会！\"李大勇急得直搓手，\"人家连设备都拉来了，就在村委会等着呢。\"
沈雅琴看了看王轱辘，见他还在犹豫，便说：\"去吧，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我去换件体面点的衣服。\"
电视台来了三个人，一个扛摄像机的年轻小伙，一个拿着话筒的女记者，还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样子是导演。他们在村委会简单寒暄后，便开始了采访。
\"王叔，能说说您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办合作社的吗？\"女记者微笑着问。
王轱辘清了清嗓子：\"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村里穷，我和李青...\"
采访持续了整个上午，从合作社的创立讲到\"青山麦\"的培育，从脱贫攻坚说到乡村振兴。王轱辘起初还有些拘谨，说到农业技术时却越讲越投入，连轮椅都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几寸。
沈雅琴则讲述了当年如何支持女儿女婿创业，如何在背后默默操持这个家。说到动情处，她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眼神温柔似水。
中午，摄制组在合作社的食堂简单吃了午饭，下午又去拍了梨园、民宿和大棚。导演对草莓种植特别感兴趣，让摄影师拍了不少特写镜头。
\"这些素材太棒了。\"导演兴奋地说，\"现代农业与乡村振兴的完美结合。王叔，沈姨，你们的故事一定会激励很多人。\"
送走电视台的人，王轱辘和沈雅琴都有些疲惫，但心里却暖洋洋的。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村民，大家都热情地打招呼，有的还开玩笑说要找他们要签名。
\"这下可出名了。\"沈雅琴推着轮椅，轻声笑道，\"老了老了，倒成明星了。\"
王轱辘回头看她：\"你本来就是我心中的明星。\"
沈雅琴拍了下他的肩膀：\"老不正经，让人听见像什么话。\"但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耳根微微泛红。
回到家，沈雅琴开始准备晚饭，王轱辘则坐在厨房门口帮她择菜。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这种日常的陪伴成了最珍贵的时光。
\"轱辘，你说艾米丽的父母会不会吃不惯咱们的饭菜？\"沈雅琴一边切肉一边问，\"要不要准备些刀叉什么的？\"
王轱辘摇摇头：\"不用。梨生说他们特别喜欢中餐，尤其是家常菜。你做的红烧肉可是连县长都夸过的。\"
沈雅琴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那就好。我还想着包些饺子冻起来，他们来了随时能煮。\"
晚饭后，王轱辘摇着轮椅来到书房，翻看着合作社的年终报表。沈雅琴端着一碗银耳羹进来：\"别看了，歇会儿眼睛。\"
王轱辘合上账本，接过碗：\"今年的收益不错，我想着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发个红包，每人五百，图个喜庆。\"
沈雅琴在他对面坐下：\"好事。不过要发就发六百吧，六六大顺。\"
\"听你的。\"王轱辘点点头，\"明天让梨叶去办。\"
沈雅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梨叶说小麦穗这两天会叫'太爷爷'了，视频时让你注意听。\"
王轱辘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这孩子才七个多月吧，这么聪明？\"
\"随她妈。\"沈雅琴骄傲地说，\"梨叶小时候八个月就会说话了。\"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梨叶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小麦穗圆嘟嘟的小脸，小家伙坐在婴儿车里，正咿咿呀呀地玩着一个布偶。
\"麦穗，看这是谁？\"梨叶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是姥爷和太姥姥哦！\"
小麦穗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小手朝屏幕挥舞着：\"姥爷...爷...\"
王轱辘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听见没？她叫我呢！\"
沈雅琴也凑到屏幕前：\"麦穗，叫太姥姥。\"
小家伙却只顾着玩布偶，不再开口了。沈雅琴假装生气地撇嘴：\"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梨叶笑着解释：\"她现在只会发单音节，'爷爷'是偶然叫出来的。妈，您别急，很快就会叫姥姥了。\"
挂断视频，王轱辘还沉浸在喜悦中，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沈雅琴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白发：\"瞧你高兴的，跟个老小孩似的。\"
王轱辘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下那枚玉戒：\"等梨生他们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轱辘，你还记得青山第一次叫你爷爷时的样子吗？\"沈雅琴轻声问。
王轱辘笑了：\"怎么不记得。那小子一岁三个月，口齿不清地喊'爷爷'，把我乐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沈雅琴望着天花板，\"转眼青山都上学了，小麦穗也快会走路了。\"
王轱辘侧过身，在月光下凝视着妻子的侧脸：\"等开春了，咱们带麦穗去梨园玩。我记得梨叶小时候最爱在梨树下捡花瓣了。\"
沈雅琴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爱意。她轻轻靠进王轱辘怀里：\"睡吧，明天还得去大棚看看呢。\"
腊月二十这天，整个青山村都热闹非凡。梨生一家要回来了，王轱辘和沈雅琴早早地就起来准备。沈雅琴换上了那件只在重要场合穿的绛紫色旗袍，王轱辘则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轱辘，领带歪了。\"沈雅琴伸手替他整理，\"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孙子。\"
王轱辘握住她的手：\"不一样。这次是带着澳洲亲家一起来，得给孩子们长脸。\"
正说着，院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两人赶紧出门，只见一辆商务车停在门口，车门一开，王青山就像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爷爷！太姥姥！\"
王轱辘张开双臂接住孙子，差点被撞得从轮椅上仰过去。王青山已经长高了不少，皮肤晒得黝黑，眼睛亮得像星星。
\"爷爷，我想死你了！\"小家伙紧紧搂着王轱辘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思远则像个知书达理的人一样走到沈雅琴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太姥姥好。\"她继承了母亲的金发碧眼，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梨生和艾米丽扶着两位老人走过来。艾米丽的父母——约翰和玛丽看起来六十出头，衣着朴素，笑容和蔼。约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爸，姥姥。你们看还有谁来了。\"梨生说道，\"我的岳父岳母也来了。\"
约翰上前一步，用生硬的中文说：\"你们好，很高兴又见面了。\"
沈雅琴热情地握住玛丽的手：\"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早已准备好了热茶和点心。玛丽从包里拿出几包澳洲特产：\"这是我们的绵羊油，对关节痛很有效。\"
王轱辘接过礼物，让沈雅琴收好：\"太客气了。你们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艾米丽抱着小麦穗走过来：\"麦穗，看看谁来了？\"
小家伙穿着红色的唐装，像个福娃娃似的，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当她看到王轱辘时，突然咧开嘴笑了，伸出小胳膊：\"姥爷...爷...\"
王轱辘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外孙女：\"好孩子，姥爷在这儿呢。\"
午饭是沈雅琴精心准备的家宴，红烧肉、清蒸鱼、白切鸡...摆了满满一桌子。约翰和玛丽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红烧肉，玛丽连要了三块。
\"太美味了！\"约翰用英语感叹道，艾米丽赶紧翻译，\"比悉尼最好的中餐馆还要正宗。\"
饭后，梨生提议去参观合作社。约翰对\"青山麦\"特别感兴趣，详细询问了育种过程和特性。
\"难以置信！\"听完王轱辘的讲解，约翰激动地说，\"这种抗旱品种在澳洲内陆会有巨大市场。梨生，我们必须扩大试种面积。\"
傍晚，一家人来到李青的墓前祭拜。王轱辘轻声向约翰介绍了李青的事迹，以及她如何培育出第一代\"青山麦\"。
\"了不起的女性。\"约翰肃然起敬，\"她改变了这么多人的生活。\"
玛丽从包里拿出一小袋澳洲桉树种子：\"我们想种一棵树在这里，作为友谊的象征。\"
王轱辘感动地点头：\"太好了。李青一定会喜欢的。\"
梨生和约翰一起挖坑，王青山和王思远帮忙浇水，一棵象征着两地情谊的桉树苗很快就在李青的墓旁安了家。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青山和王思远跑在前面，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田野间。王轱辘和沈雅琴走在最后，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两人的手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
\"累不累？\"王轱辘轻声问。
沈雅琴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比夕阳还要温暖：\"不累，高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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