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晒场上铺着一层银白的月光，像撒了一层细盐。李青蹲在井台边搓洗着王轱辘染血的背心，手指在凉水里泡得发红。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李大勇家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他媳妇在哄孩子睡觉的哼唱声。
王轱辘靠坐在草垛旁，赤裸的上身缠着绷带，月光照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汗珠顺着胸膛滑落。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眯眼望着李青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声。
\"笑啥？\"李青头也不回地问，手上搓衣服的力道加重了些。
\"笑你。\"王轱辘懒洋洋地拖着调子，\"白天吓得腿软，现在倒有劲儿搓衣服了。\"
李青抓起湿衣服甩过去，啪的一声打在他胸口。王轱辘闷哼一声，却笑得更大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李青挣扎了两下，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由他搂着。
\"别闹，伤口崩开了咋办？\"她低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肩上的绷带。
\"崩开了你再给我缝。\"王轱辘低头咬她耳朵，声音沙哑，\"反正你手巧。\"
李青耳根一热，推了他一把：\"村里人还没睡呢！\"
\"怕啥？\"王轱辘低笑，粗糙的掌心贴在她腰上，\"咱俩孩子都生了俩了，谁还不知道？\"
李青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李青装作继续搓衣服，王轱辘则懒散地靠在草垛上，眯眼看向来人。
是李大勇。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提着个竹篮子，见两人这样，嘿嘿一笑：\"没打扰你俩吧？\"
\"你说呢？\"王轱辘挑眉。
李大勇也不在意，把篮子放下：\"我媳妇蒸了包子，让我送几个过来。\"掀开盖布，热腾腾的香气立刻飘出来，是白菜猪肉馅的。
李青擦了擦手，拿了一个掰开，热气扑在脸上：\"替我谢谢妹子。\"
\"谢啥，都是自己人。\"李大勇蹲下来，压低声音，\"七叔公让我来传话，说今晚赵家那边有动静，让咱们都警醒点。\"
王轱辘眼神一沉，捏了捏李青的手：\"知道了。\"
李大勇点点头，又看了眼李青：\"张婶的事……你们别太急，村里人都盯着呢。\"
李青喉咙发紧，点了点头。等李大勇走了，她才低声问：\"今晚真要去？\"
王轱辘没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眼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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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月亮被云层遮住，村子里静悄悄的。李青把梨生和梨叶哄睡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王轱辘已经在院子里等着，手里提着那把柴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走。\"他低声说。
两人沿着田埂往赵家老宅摸去，夜风凉飕飕的，吹得玉米叶子沙沙响。李青心跳得厉害，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王轱辘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指节摩挲着她的掌心。
\"怕了？\"他低声问。
\"怕你出事。\"李青老实回答。
王轱辘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放心，阎王爷嫌我命硬，不收。\"
李青没笑，只是攥紧了他的手。
赵家老宅黑漆漆的，只有后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两人绕到西墙根，王轱辘蹲下身，示意李青踩着他的肩膀翻进去。李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墙内杂草丛生，李青落地时踩断了一根枯枝，吓得她浑身一僵。王轱辘随后翻进来，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怕。
两人贴着墙根往里摸，忽然听见低低的说话声。
\"那老婆子嘴硬，死活不说照片在哪。\"是赵二少的声音。
\"不急。\"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王轱辘那小子迟早会来。\"
李青浑身发冷，王轱辘却眯了眯眼，拉着她往声音的方向靠近。
后院的地窖口盖着一块破木板，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王轱辘示意李青守着外面，自己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李青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院门的方向，生怕有人突然进来。忽然，地窖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王轱辘的低喝：\"别动！\"
李青心头一跳，刚要过去，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见赵二少拄着拐杖，阴森森地站在月光下。
\"哟，这不是王轱辘的媳妇吗？\"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金牙，\"大半夜的，来串门？\"
李青后退两步，手摸向腰后的匕首。赵二少却突然抬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别动，不然我崩了你。\"
李青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就在这时，地窖里传来一声巨响，木板被猛地掀开，王轱辘扛着个人影冲了出来。
\"李青！跑！\"
赵二少猛地调转枪口，李青却已经扑了上去，匕首狠狠扎进他的手臂。赵二少痛吼一声，枪走火了，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王轱辘冲过来，一脚踹翻赵二少，柴刀抵在他脖子上：\"再动一下试试？\"
赵二少脸色惨白，却还在狞笑：\"王轱辘，你以为救出这老婆子就完了？你知道你亲爹是谁吗？\"
王轱辘眼神一冷，刀锋压进皮肉：\"闭嘴。\"
李青赶紧去看王轱辘背上的人——是张婶！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但还活着。
\"快走！\"李青低声催促。
王轱辘一脚踹晕赵二少，背起张婶，拉着李青就往院墙跑。三人刚翻出去，就听见赵家老宅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喊声。
\"追！别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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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狂奔，直到跑进玉米地才停下。张婶虚弱地睁开眼，看见王轱辘和李青，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傻孩子……你们不该来……\"
王轱辘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李青眼眶发热，低声道：\"张婶，咱们回家。\"
远处，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隐约能听见李大勇带着人在喊他们的名字。王轱辘背起张婶，李青紧跟在他身后，三人在月光下朝着合作社的方向跑去。
晒场上，七叔公拄着花椒木拐杖等着，见他们回来，长舒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李大勇媳妇端来热粥，李大勇则提着铁锹站在院门口，警惕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赵家今晚不敢来了。\"七叔公沉声道，\"但这事没完。\"
王轱辘没说话，只是把张婶安顿在炕上，李青赶紧去打热水。等忙活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王轱辘靠在门框上，看着李青忙前忙后的背影，忽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累不累？\"他低声问。
李青摇摇头，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张婶没事就好。\"
王轱辘没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手臂收紧。
晒场上的月亮渐渐隐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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