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桑窈要忙的事也多了起来。
大夫人身子刚好，就强打起精神给桑窈操持，她自知亏欠女儿太多太多，不想最后这成婚一事，也叫她留遗憾。
谢府送来的婚服桑窈还没试过，这日在大夫人的催促下，她换上婚服，看着镜子里被鲜红的喜服衬托得愈发娇媚的容颜，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与谢止渊成婚这件事，在此刻有了实感。
从前她重病缠身，不曾思考过成婚一事，偶尔想想，能想到的也只是嫁给与她早有婚约的顾玄序，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嫁给谢止渊。
南星满脸惊艳：“姑娘，你真美。”
桑窈腼腆一笑。
大夫人见她穿上婚服，感动得直落泪，匆匆擦去眼泪，她询问桑窈：“可有不合身的地方？成婚时礼仪繁琐，若有不合身的，穿着可累人了。”
桑窈动了动，“都挺合身的，这婚服料子也轻便，想来不会不方便。”
婚服形制简单，细节却做得精湛，是以乍一看虽然平平无奇，却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
嬷嬷捧着桑窈的嫁妆单子来给大夫人看，大夫人却指着上边突然出现的十抬疑惑道：“这怎么多了十抬？”
桑窈正抬手让南星更衣，闻言答道：“这是崇宁郡主和嘉宁公主送来的。”
前几日徐樱给的补偿到了唐家，桑窈一看都吃惊不已。
足足十箱金银珠宝，桑窈不由得感叹，这徐樱手里的好东西还真是多，一个郡主快比得上公主了。
负责送东西来的是嘉宁公主身边的女官，她含笑看向桑窈：“唐六娘子，我家公主吩咐，这六箱就当做是崇宁郡主给娘子添的嫁妆，还望娘子务必收下。余下的这四箱是公主给娘子添的，祝愿娘子与谢大人，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桑窈知道，嘉宁这添嫁妆是假，敲打她是真。
就差没明着给她说，和谢止渊好好过日子，莫要与顾玄序有牵扯了。
大夫人看着嫁妆单子陷入沉默，等桑窈坐下后，她语重心长地跟桑窈商量：“六娘，虽说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吉利，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真心想嫁给那谢止渊吗？”
桑窈一愣，“自然是真心，母亲，你莫不是想劝我，莫要嫁给他？”
她可还记得，大夫人想让唐屏代替她嫁给谢止渊的事。
大夫人察觉她神色不对，连忙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她攥紧手里的嫁妆单子：“从前我想，将你嫁给一个门庭不显，人却老实忠厚，对你好的郎君。想着，若是门庭比不过唐家，日后你有什么事，在婆家也不会受欺负。当初我知道这桩婚约的时候，心里更多的不是攀上高门的喜悦，而是担心。担心唐家门庭不如谢家，你嫁过去之后，会受欺负。而且那时我以为你性情顽劣，嫁到这样的人家，难免会给家中招惹祸事，便提了让唐屏替你的那档子糊涂事。”
说到这儿大夫人叹了口气：“此事是我不对，不曾考虑你的心情。可如今，我还是得问问你，是否真心想嫁给谢止渊。”
“京城不比江宁，因为谢家，你才能与什么郡主、公主扯上关系，前段时间还受皇后召见，这些都是因为你与谢止渊的这桩婚事。等你嫁过去后，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我这几日也打听过，这谢止渊是个洁身自好的，可那崇宁郡主痴缠他多年，你突然在其中横插一脚，料想她不会对你有好脸色，那日她不就气势汹汹的，要来找你麻烦吗？”
“其实说再多，也是我一个母亲担心女儿的一点顾虑。你若下嫁，唐家护你，保你一世无忧。可如今你是高嫁，各种贵妇之间的应酬，一举一动牵扯的不止你一人，还有唐、谢两家，你要面对的，不是如何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而是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主母，一个称职的贵妇人。你日后要面对的一切，你都考虑好了吗？”
大夫人这番肺腑之言，让桑窈也有些触动。
确实，在外人看来，唐谢两家家世不相配，如今他们给她几分薄面，是看在谢止渊的面子上，而非唐家，指不定身后如何讥笑她麻雀变凤凰，攀上高枝。
只是这一切对桑窈来说，都不是会惧怕的事情。
屋外晴日正好，难得的好天光，桑窈看着飘荡的桂树笑了笑：“母亲，您放心吧，前路虽险，我却不会后悔。”
大夫人见她坚持，也不再劝，欣慰道：“你有主见，我就放心了。不必怕，唐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想到唐维，桑窈没把这话听进去，却还是敷衍地笑笑。
大夫人从南星手里接过凤冠，“试试这凤冠吧，看看重不重。”
三日后便是大婚，桑窈得谢老夫人邀请，上门一聚。
“三日后就要大婚，六娘可紧张？”
桑窈面上含羞：“自然是紧张的。”
谢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都有这一遭的，你放心，嫁到谢家后，谢家不会亏待你的。”
“我自然相信祖母。”
谢老夫人笑容突然淡下来，提起徐樱：“说来那崇宁郡主，是个糊涂性子，当年我只当她心系琛回，痴缠了些，没想到，她竟这般心狠。”
徐樱做的那些事，谢老夫人全知晓了，当初她只觉得徐樱是受安王宠爱，娇蛮了些，虽说偶尔流露出的凶狠，让人胆寒，却从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谢老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谁承想，她居然想置桑窈于死地。
谢老夫人觉得后怕，竟放任这样一个人在谢府来去自如。
桑窈只说：“不碍事，好在公主和皇后娘娘明辨是非，如今崇宁郡主到玉清寺苦修，想来出来后会有所改变。”
这话桑窈和谢老夫人都不信，谢老夫人默默摩挲佛珠，“但愿吧。”
同谢老夫人说完话，桑窈来到谢止渊的院子，听院子里伺候的人说，谢止渊出门还未归家，桑窈便说等上一等。
只是院子里实在有些无聊，桑窈便问了谢止渊的书房，想找几本书看。
她没注意到自己进书房时，小厮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进到书房后，藏书的数量让她惊了一下。
“他居然藏着这么多好书。”
桑窈翻翻找找，一路来到桌案前，见桌上摆着一卷墨迹未干的画卷，她心中好奇，走上去一观。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桑窈沉默片刻，拿起画卷细细查看。
这不是……她吗？
不是唐窈，
而是她，早逝的桑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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