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白莲教教众到了倭岛,头些日子里,个个都安分守己,不敢有半分张扬。
他们跟着移民队伍分到田地,便日日扛着锄头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周围的大明百姓别无二致。
有那会手艺的,便在村里搭个简易棚子,帮人修补农具、缝补衣裳,只赚些糊口的小钱,绝不多言多语。
平日里见了官差巡检,都低眉顺眼,问什么答什么,语气恭顺得很,半点不显出异样。
夜里聚在一处,也只悄悄说些家常,绝口不提教中事务,更不搞那些集会、祭拜的勾当。
他们心里都清楚,此刻身在异乡,周遭都是官府的眼线和不知情的百姓,稍有不慎露出破绽,不单自己性命难保,还会坏了朱允炆与韩月的全盘计划。
故而人人都提着心,把那教众的身份深深藏起,只做个寻常移民,安安分分地熬着日子,只等风声渐松,再做计较。
待在倭岛扎下根,与当地百姓混得熟了,白莲教教众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探那些被押去矿场挖矿的倭人的情形。
平日里与人闲聊,见着老移民或是矿场附近的农户,便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听说山里矿场有不少倭人?不知他们日子过得如何?”
有人叹道:“苦得很呐!没日没夜地凿石头,饭食也只够吊着命,稍有懈怠便要挨鞭子。”
教众们听了,默默记在心里,又寻机会凑到矿场外围打转,看那些倭人穿着破烂衣裳,扛着矿石往来,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有胆大些的,趁官差不注意,悄悄塞个窝头给路过的倭人,低声问几句矿场里的事。
那倭人狼吞虎咽地啃着窝头,含糊说着矿场的看守、干活的地界,还有管事的凶横。
这般一来二去,教众们渐渐摸清了矿场的分布、看守的换班时辰,还有那些倭人里谁能说上话、谁心里憋着怨气。
他们也不急着做什么,只把这些底细一一记下,报给在暗处联络的头目,只待韩月那边有了新号令,再行下一步动作。
倭国被辽国公常孤雏覆灭之后,那些倭人嘴上说不愿反抗,实则绝无可能。
只不过他们如今没了那等实力,只能暂且蛰伏,隐忍待发罢了。
想那倭人素来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国破家亡的仇怨,怎会轻易咽得下?
只是眼下元气大伤,兵力、财力俱损,若此时冒然出头,无异于以卵击石。
故而收敛锋芒,装作臣服之态,暗地里怕是正积蓄力量,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兴风作浪。
这等隐忍,可不是真的认命,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潜入倭岛的白莲教众人,在岛上盘桓多日,一边打探虚实,一边暗中打点,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搭上了倭人的头领。
那头领见来者竟是大明人士,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他正愁复国无门,眼下这不就有了个可借力的机会?
当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要联手,只盼着能借这股外力,掀翻压迫,重掌倭岛。
这伙白莲教成员本就心怀异志,见倭人有此心意,正合了他们搅乱局面的心思。
两边各怀盘算,倒也一拍即合,当下便在密室之中,低声商议起如何里应外合,共谋那复国反抗之事。
只是这联盟看似牢固,内里却各有各的计较,日后能否成事,还未可知呢。
倭岛的白莲教弟兄把那边的情由传回高丽,高丽王朱允炆得了消息,便拉着侍妾韩月在帐中商议。
他眉头紧锁,道:“如今倭人有心起事,正缺个由头松动朝廷的禁制。若能让朝中咱们的人递个话,慢慢放开对他们的限制,一来能让倭人觉得有机可乘,更肯卖力;二来也能暗合咱们搅乱局面的心思。”
韩月在一旁听着,轻声应道:“大王说得是。只是朝中那些老臣眼尖得很,太过明显的提议怕是会遭疑心。不如让自己人寻些由头,譬如说倭地遭难,需放宽贸易以济民生,或是说长久禁制恐生怨怼,不如缓缓松动以示天恩。这般说法听着顺耳,想来更容易让朝廷松口。”
朱允炆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就这么办,速让人给朝中的心腹递信,让他们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提议递上去。切记,要做得隐蔽些,莫要露出破绽。”
两人又低声计议了几句细节,才歇了话头,只等朝中那边有动静。
应天朝会之上,有位江南来的官员出列启奏,手里捏着本儒家典籍,朗声道:“启禀陛下,倭国既已覆灭,归入我大明版图,便是陛下的赤子。想那国中百姓,多是寻常匹夫匹妇,国破非其之过,实乃无奈。依古训‘仁者爱人’,当怜其无辜,可暂从权宜,给予些许自由,让他们能营生度日,方显我大明怀柔远人之心,也合圣人‘为政以德’的道理。”
这话一出,殿上静了静。
众臣或颔首,或蹙眉,各有盘算。
那官员捧着典籍,一脸恳切,只盼着圣意能许。
只是这“些许自由”听着简单,背后牵扯的利害却不小,谁都知这提议看似仁厚,内里未必没有别的计较。
杨宪听得那江南官员言语,当即跨步出列,朗声道:“陛下休听此等谬论!倭人素来狼子野心,习性顽劣,当年在沿海为祸,烧杀抢掠,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此等恶行,罄竹难书!如今虽国破归降,其豺狼本性岂能一朝更改?若轻易给予自由,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日必再生祸乱,扰我大明安宁!”
他声调铿锵,目光扫过众臣,又道:“儒家讲仁,也讲‘除恶务本’!对这等反复无常之辈,纵有恻隐,也当以国法纲纪为先,岂能因几句虚言便松了防备?臣请陛下三思,莫要为虚名所惑,养虎为患!”
一番话掷地有声,殿上不少经历过倭患的老臣皆面露赞同之色,先前那江南官员的提议,顿时显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那江南官员闻言,也不慌乱,重整衣冠再出列,朗声道:“杨大人此言差矣!圣人云‘以德行仁,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倭人虽曾有过,然如今已归我大明,便是陛下之民。若一味以‘恶’字概之,视其为异类,岂非得罪了‘仁爱’二字?”
他又翻出典籍,指着其中字句道:“孔圣人曰‘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若能给予生路,示以恩德,其顽劣之心未必不能感化。杨大人只记旧恶,不思教化,莫非是要让陛下落个‘不慈’之名?我大明以儒治国,当以德行天下,而非以威惧人。若连归降之民都容不下,何以彰显天朝上国的气度?”
一番话句句不离儒家大义,隐隐将杨宪的反对说成是“失德”“不慈”,倒真占了几分道德的理儿。
殿上几位素来讲究“仁政”的老臣,闻言也微微点头,似是觉得这话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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