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从旅馆出来,青龙河的雾还没散开。河面像覆着一层薄纱,白茫茫的,只有水声能证明它在流。
街上的早点铺已经开门。小蒸笼里冒着热气,空气里都是米粥和油条的香味。我随便买了碗瘦肉粥和两个葱花饼,一边吃一边往南边的小道走。
溪口镇往南,就是更典型的江南丘陵地带,水田连片,河汊分叉,村庄散落在田埂与竹林间。镇子的边缘有一座小桥,桥下的河已经不像青龙河那样宽,只是安静地绕着田走,像柔软的线。
桥头站着一个大伯,推着一辆装满青菜的三轮车。他看见我,主动搭话:“往南走啊?今天天好,风小,走起来不累。”
我点了点头。
大伯用手指向桥那边的田野:“过了这个河,再走十来里地,就是宁国南面的汀溪。那边水大,树多,景也开阔。”
我说了声谢谢。
过桥后,路开始变得平整,碎石变少,土也湿润。两旁都是水田,春水刚灌进去,水面像镜子一样,把天空、云、田埂全照在里面。我走在田边,能听到青蛙的叫声,蝌蚪一群群在水里乱游。
再往前,道路靠近一片竹林。风吹过来,竹叶哗哗响,好像谁在上面敲着细碎的金属片。林子深处看不清,只能看到一条窄道蜿蜒进去,像通往深山的小径。
我没有进去,而是沿着主路继续往南。路边时不时出现一两间农家,墙是白的,瓦是黑的,门口停着农用三轮,有的院子里晾着咸鱼和萝卜干,有的晒着茶青。
走到一个拐弯处,遇到一位老人带着孙子放牛。牛慢慢吃草,老人坐在石头上晒太阳,孩子蹲在地上玩泥巴。
我路过时,老人抬头问:“你是外地来的?”
我笑了笑:“一路往南走。”
老人像是习惯了路人这样说,只点点头:“往南好走,就是长,慢慢来。”
孩子抬头瞄了我一眼,眼睛又黑又亮,手上沾满泥。他突然问:“你去很远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吧。”
孩子“哦”了一声,又埋头继续搓泥巴。
走出这一段田野,风景突然变得开阔。前方是一大片湖汊,水面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银。湖边有几只白鹭,站在浅滩上,一动不动。偶尔拍一下翅膀,又换个位置继续站着。
湖的另一侧,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路旁有成排的杨树,树干细长,树皮呈淡灰色,像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弯似的。杨叶还没长全,枝条光秃,但在风里却发出细细的响声。
我沿着湖边走,湖岸铺着青石,一块块贴着水。偶尔能看见有人在洗菜,一个女人蹲在石阶上,把一把青菜在水里轻轻摆动,水花溅到阳光里,闪一下就没了。
湖的尽头是一座村子,村口的墙上写着“安西村”三个字。村子不大,却很干净,墙面刷得很白,院子里种着杜鹃花,有些开得正艳。
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几个老人。他们在聊天,我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老人抬头问:“进来休息会儿?”
我婉拒了。另一个白胡子老人却补了一句:“往南路长,你慢点走。”
我笑着点头。
出了村子,道路又开始贴着山脚走。山不高,都是圆润的丘陵,树木多得像是把山包住了。走在这段路上,空气潮湿又轻,带着一点泥土和青草味。
不知不觉,太阳上到头顶。路边出现一口小小的山塘,塘边搭了一座小竹棚,两个中年男人在里面钓鱼。旁边支着小铁锅,里面煮着什么东西,香气随风飘出来。
我经过时,一个钓鱼的大哥突然喊:“小兄弟,要喝水吗?我们这儿有凉茶。”
我看他一眼,他笑得很真,于是我走过去。他递给我一杯用矿泉水瓶装的凉茶,里面有淡淡的草药味,很清,很爽。
“往南走不急,我们以前也这么走过。”他说。
我问:“走到哪里?”
他笑着指向前面那一片亮亮的方向:“汀溪。再往南,就是更大的江南。”
我喝完水,把瓶子还给他。他抬手示意我继续走:“慢慢走吧,这条路走得越慢,越能看到东西。”
我继续前行。
从这里开始,水出现得更频繁。小溪、小河、灌溉渠,像从不同方向汇过来,越往南,水势越充沛。路边的树从竹子变成了杨树,从杨树又变成了樟树和榉树,叶子越来越大,树荫越来越重。
午后,天有些热,风也慢了。我在一处路边的榉树下坐下歇脚,把鞋脱了,让脚透气。远处传来水车“哗哒哗哒”的声音,是农户在提灌水田。声音有节奏,很朴实,很像这个地方的呼吸声。
继续走,又遇见一条更宽的河。河上有一座石桥,桥面被岁月磨得光亮。桥边立着一个路牌:
——汀溪镇 2 公里
我顿了一下。
脚下的路像是突然变得柔软,空气里多了一种湿润的香味,像是水和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知道,自己又要抵达一个新的地方。
又一次,往南。
脚步没停。路还在延伸。江南的水,也开始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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