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江县后,我沿着省道一路往南。江边的雾散得很快,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光线就已经把道路照得微微发亮。此段的地势开始出现微微的起伏,越往南走,山体的影子越明显,水汽也比北面更重一些。
泾县是我今天的目的地。
这地方我以前只在地图上见过,对它的认知大多来自宣纸和桃花潭。但我想着,既然要走县城,就不能只盯着那些已经被拍烂的景点,而是得去看看那些真正贴着生活生长的地方,去看看普通人每天路过的桥、绕行的山、吃的饭、说的话。
车子在靠近城区时,周围的绿已经开始变深。南方的树比北方的更密,枝叶向外扩开的节奏也不同,更柔软,也更不急躁。路边的小摊刚刚摆好,有人在卖早晨的豆腐脑,有人在卖糯米饭团,空气里带着一股热气腾腾的烟火味。
我把包放进旅馆,一间靠河的小房间,然后沿河走向县城的中心。
泾县的城区不大,但布局却很舒展,不拥挤,不喧闹。街道干净,老城的房子大多两三层高,青砖灰瓦,门口常常挂几串辣椒、几根竹竿或晒着刚洗完的被单。这里的生活节奏是能看出来的,不赶时间,也不迎合谁,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慢地过。
我路过一家卖油茶的店,前面坐着几位老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附近的山水。油茶浓厚,香味往街上飘,很容易让人停下来。
我点了一碗。老板娘随意地问我是不是外地的,我点点头。她说泾县不大,外地游客多半只去桃花潭,很少走到街里来。她又问我做什么,我说我在走全国的县城,写点东西。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那你得去云岭那边看看,那是我们这里真正的山。桃花潭是好看,却太文人气。你要写生活,就看看农户住哪儿,孩子们去哪儿读书,老人们去哪儿晒太阳,那些最能看出我们这一块的根。”
她说得很认真,像是怕我错过了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答应下来。
吃完早饭,我就沿着县道往云岭方向走。山路并不算难走,但越往上树越密,空气也越凉。沿途偶尔能看到一些老房子,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住着人。那些房子大多用石块或青砖砌成,屋顶带着厚厚的瓦,院子里种着几棵柿子树或竹子。
有一处屋子门口放着几排正在干的笋,空气里带着泥土和竹子的清香。我站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屋主人出来,是位五六十岁的汉子,眼睛很亮。
他问我是不是迷路,我说没有,只是看看。他点点头,把晒笋的竹盘翻了翻,像对待一个熟悉的春日任务。随后指着前面一条岔路对我说,往那边再走几百米就是云岭新四军总部旧址,街子老镇就在附近。
我谢过他,继续往前。
云岭的老镇保持着原有的格局,街道不宽,两边是保存较好的老建筑。虽然很多店已经商业化,但整体的形态还在。游客不算太多,反而让我能慢慢地看清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有人在门口选茶叶,有人晒着木耳,有人在河边洗衣服,还有老人靠在长椅上抽旱烟。
这些场景都不是为了谁摆出的,而是他们的日常。
我停在一间茶馆门前。茶馆靠山而立,门口有两张竹椅,我坐下后,老板泡了一壶本地的绿茶。
茶叶苦味轻,却有股山气。
老板见我一个人,便问我是不是写东西的。我笑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说凡是在门口坐得住的,多半不是来赶景点的。游客都是急的,喝茶也急。
他的眼睛倒是很锐利。
我问他泾县最有特色的是什么。他想了想,说:
“我们这里不靠热闹,也不靠大城带动。山是山,水是水,人也是人。好不好看不重要,习不习惯才重要。”
我听明白他的意思。
泾县确实不是那种第一眼惊艳的地方,它的山水并不会强行抓住你,而是慢慢在心里生根。它的县城没有夺目的建筑,也没有外面常见的喧闹商业街。真正能看的,就是错落的生活本身。
下午,我去了桃花潭。
这里名气太大,但也值得一走。水很清,石头很稳,岸边的树已经开始长新叶。潭边的石板路上,有卖竹排票的,也有拍照的人。但只要沿着河边走远一点,人就少了。湿润的空气让人不自觉放慢脚步。
我站在潭边,看着远处的青山倒映在水里,突然理解了古人为什么要写诗。这个地方不和你讲话,却给你空间,让你自己想。
夜里,我回到县城。街边的灯大多是黄色的,不刺眼,也不强势。小吃摊热气腾腾,有孩子在买炸串,也有老人在吃青菜粉丝。整个县城像是被一层淡淡的雾包裹着,柔软,却带着自己的骨头。
我找了一家不大的旅店,老板娘热情,说话不快,像这里的山水一样稳当。她问我去过哪儿,我说去了云岭和桃花潭。她点头,说那边景好,但想看泾县真正的模样,还得去一些小村子。
我问她明天能不能推荐一条路,她说没问题。
关灯前,我写下今天的记录。
泾县不是亮眼的县城,却是耐看的地方。山水温润,人也温润,生活的痕迹不急不躁。走在这里,很容易让心沉下去,与这片土地的节奏对齐。
这一天,我没有遇到谁特别的人,却觉得看清了局部也看清了整体。一个县城的模样,其实就是一群人共同生活出来的纹路。他们怎么吃,怎么住,怎么过,决定了这里是什么样子。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不吵,却真实。南方夜里的空气带着湿气,让呼吸变得更柔和。
明天继续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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