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京的秋阳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洒在朱雀门前尚未来得及完全清洗干净、渗入石缝的暗红血迹上。空气中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被肃杀的秋风卷向远方，取而代之的是庄严肃穆的鼓乐与万民压抑的沸腾。
承天门外，巨大的广场之上，临时搭建起高耸的刑台与监审台。黑压压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屏息凝神，翘首以盼。今日，是公审岭南叛王君镇南与东瀛阴谋主使丰臣秀忠的日子。
监审台中央，君临渊身着玄黑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冷峻如万载寒冰，帝王的威压笼罩全场。萧云倾凤冠霞帔，端坐其侧，她的脸色稍显苍白，是昨夜救治墨影耗费巨大心力的痕迹，但眼神锐利如初，沉静地扫视着下方。太子君承睿与九皇子君承翊分列帝后下首，太子身姿挺拔，神情肃穆，已初具储君威仪。
“带逆贼君镇南、倭酋丰臣秀忠！”刑部尚书陆文渊洪亮的声音响彻广场。
沉重的镣铐撞击声由远及近。岭南王君镇南早已没了昨日宫变时的嚣张气焰，王袍破碎，蓬头垢面，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军士拖拽着，步履蹒跚。他身后，则是被五花大绑、面色灰败的丰臣秀忠。这位东瀛质子此刻再无半分“深居简出”的儒雅，眼中只剩下绝望与怨毒。
“跪下！”军士厉喝，两人被强行按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正对着监审台。
陆文渊展开长长的罪状卷轴，声若洪钟，一条条宣读岭南王与丰臣秀忠的滔天罪行：勾结外邦、弑杀天使、私铸兵器、拥兵自重、图谋劫持太子、祸乱宫闱、荼毒百姓……桩桩件件，铁证如山。随着宣读，广场上百姓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压抑的怒吼声浪越来越高。
“杀了他！”
“千刀万剐！”
“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君镇南听着山呼海啸般的讨伐，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似想辩解，却在君临渊那双毫无温度、仿佛洞穿他灵魂的冰冷目光下，最终化为颓然的沉默。丰臣秀忠则紧闭双眼，如同一条濒死的毒蛇。
“尔等罪大恶极，天地不容！”君临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万民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之力，“按《天圣律》，当处以极刑，夷灭三族！”
此言一出，广场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正义终得伸张的畅快感席卷每一个人。
然而，就在群情激奋之时，君临渊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牵连过广。岭南王罪孽深重，无可宽宥，依律处斩，即刻行刑！其亲眷、附逆重犯，依律论处。其余岭南王府属官、兵卒，凡未参与核心叛乱、受其裹挟者，经核查，可酌情免死，充入苦役营，以赎其罪。”
这雷霆之后的雨露，让一些原本因恐惧而绝望的岭南叛军家眷，眼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紧接着，君临渊的目光扫过广场边缘那些身着各地藩王服饰、被紧急召入京城的使者们，他们的脸色在帝王的注视下变得异常精彩，或惶恐，或强作镇定，或若有所思。
“至于岭南封地，”君临渊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位藩王使者的心头，“朕思虑再三，为免再生祸端，保边疆长治久安，特颁新政——‘推恩令’！”
萧云倾适时地微微颔首，这是昨夜他们与心腹重臣紧急商议后定下的方略。推恩令，乃是阳谋，亦是釜底抽薪之策。
“自即日起，凡我天圣藩王，其封地爵位，不再仅由嫡长子承袭！”君临渊的话语掷地有声，“诸王子嗣，无论嫡庶，皆可依序分得部分土地、人口，承袭相应降等爵位！朝廷将派遣官员，协助各藩厘清封地，公平划分，务使诸王子息，皆沐皇恩！”
“轰——！”广场瞬间炸开了锅！百姓们或许一时不明深意，但那些藩王使者们，脸色瞬间煞白！
推恩令！这是要将原本铁板一块的强大藩国，从内部层层分割，化整为零！嫡长子将不再独享庞大的封地和权力，其他子嗣为了自己那份“皇恩”，必然会紧紧依附朝廷，成为监视和制衡嫡长一系的力量！长此以往，藩王势力将一代代削弱，再难形成能与中央抗衡的力量！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比任何血腥镇压都更致命，更难以抗拒！因为这是给予所有藩王子嗣“恩典”，他们若反对，便是阻挠自家兄弟获得封爵封地，立刻会众叛亲离！
一名来自西南、性情较为耿直的藩王世子使者，忍不住失声叫道：“陛下！此令……此令……”
“嗯？”君临渊冰冷的视线扫过去，那使者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萧云倾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推恩令’乃陛下仁德，泽被藩王子嗣，共享天恩，永固国本。莫非尔等藩王，不愿子孙得享富贵荣华，反而希望他们为争夺嗣位，骨肉相残，重蹈岭南覆辙？”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银针，精准地刺中了所有藩王内心最深的恐惧和贪婪。反对？拿什么反对？反对就是心怀不轨，就是想让自家子弟自相残杀！支持？则是亲手将家族基业分割瓦解！
高台之上，君临渊与萧云倾并肩而立，一个如渊渟岳峙，一个如凤仪天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金辉。他们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身躯微颤的藩王使者们，也扫过欢呼雀跃、高呼万岁的万千百姓。
岭南王的头颅在刑台上滚落，鲜血染红了基石。丰臣秀忠被拖下去，等待他的是更为残酷的刑罚。而“推恩令”的诏书，已由快马飞驰向天圣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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