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海天一色。
当秦王舰队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海平线上时，另一方，一支由五艘舰船组成的舰队，也早已严阵以待。
这支舰队的旗舰，是一艘名为“圣加百列号”的卡拉克帆船。它的体型远不及大明的福船，但船身更为修长坚固，高耸的艏楼与艉楼如同海上堡垒，侧舷上下两排炮窗黑洞洞地敞开，透露出一种冰冷而致命的杀气。
舰队司令，阿方索·德·阿尔布克尔克，一个留着浓密卷曲胡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葡萄牙贵族，正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逼近的明国舰队。
“上帝啊……”即便是久经战阵的阿尔布克尔克，在看到那如同海上城墙般连绵而来的明国舰队时，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真是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东方君王的财富与威权，果然名不虚传。”
他身边的副官，一个年轻的骑士，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司令官，他们的船太大了，数量也远超我们。我们的情报是不是有误？”
“情报没有错，但我们对‘强大’的理解，出现了偏差。”阿尔布克尔克放下了望远镜，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浮现出一丝猎人般的兴奋。
“看那些船，”他指着远方，“它们是完美的运兵船、贸易船，但不是完美的战舰。它们太高，太宽，速度太慢，在风中就像一头笨拙的肥牛。而我们，是猎犬，是狼群。”
他转过身，面对着甲板上那些神色紧张、却又带着一丝嗜血渴望的水手和炮手们，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前方。
“先生们！我们航行了半个地球，不是来这里欣赏东方奇观的！我们是为上帝的荣光，为国王的财富，为我们自己的荣誉而来！”
“前方那些异教徒的舰队，看起来固若金汤。但他们的炮，是只能在近距离吓唬人的铁疙瘩。而我们的炮——”他拍了拍身边一门锃亮的青铜加农炮，“——是我们信仰的延伸，是国王意志的怒吼！它能在那些蠢货靠近我们之前，就将他们的木头城堡，撕成碎片！”
“记住我们的战术！保持距离！用侧舷的火力，一轮一轮地，剥开他们的外壳！把胜利与财富，献给伟大的葡萄牙！”
“为了国王！”水手们齐声怒吼，士气瞬间被点燃。
与此同时，秦王朱樉也看到了对面的葡萄牙舰队。
“就这么几只小船？”他发出一声嗤笑，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道，“传令下去，全军突击！用我们的大船，直接撞过去！给他们来个‘虎入羊群’！本王要活捉那个头目，让他跪在本王面前，舔本王的靴子！”
狂妄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咚！咚！咚！”
大明舰队的战鼓声如雷鸣般响起，数十艘大小福船、广船、沙船，组成一个巨大的、毫无章法可言的冲锋集群，向着葡萄牙舰队猛扑过去。他们甚至懒得开炮，在他们看来，用火炮对付这种“小舢板”，简直是浪费火药。他们要的，是碾压，是接舷后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明军，葡萄牙舰队非但没有迎战，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明军将士都看不懂的动作。五艘船迅速调整了阵型，不再是船头对敌，而是将修长的侧舷，集体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几艘明军战船。
他们排成了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
“他们在干什么？侧着身子等死吗？”一名明军千户不解地问道。
他的话音未落，地狱便降临了。
“开火！”
随着阿尔布克尔克一声令下，“圣加百列号”的侧舷，二十门大小口径的加农炮，在同一瞬间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
一阵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海神在咆哮。紧接着，是数十颗烧得赤红的铁球，拖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群嗜血的流星，跨越了近千步的距离，狠狠地砸向了明军的先锋船队。
这个距离，早已超出了明军所有火炮的有效射程。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还击。
一颗重达二十四磅的炮弹，精准地击中了一艘明军百户战船的水线附近。坚固的福建造船壳，在这种动能恐怖的重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大洞！海水疯狂涌入，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另一颗炮弹，则呼啸着砸中了船楼，木屑与人体残肢混杂在一起，化作一团血雾。
紧接着，葡萄牙舰队的另外四艘船，也依次开火。
“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雨点般落下。一艘明军战船的主桅杆，被拦腰炸断，巨大的帆布带着燃烧的火焰轰然倒下，将甲板上的士兵压成肉泥。另一艘船的船舵被直接轰碎，彻底失去了方向，只能在原地打转。
仅仅一轮齐射！
仅仅是第一轮试探性的齐射！
秦王舰队的先锋部队，就在这闻所未闻的远程炮火打击下，瞬间陷入了瘫痪与混乱。惨叫声、哀嚎声、木材断裂声，与那恐怖的炮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乐。
朱樉站在“定西号”的船楼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他脸上的狂妄与不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恐惧。
“这……这是什么妖术？！”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侧过船身。那不是等待死亡，那是在亮出他们最致命的獠牙！他们的战船，每一艘，都是一个移动的、可以进行毁灭性齐射的恐怖炮台！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明引以为傲的海上巨兽，在遇到了真正以“火炮”为核心武装起来的近代化海军时，其笨拙与脆弱，被暴露得淋漓尽致。
海战的规则，在这一刻，被彻底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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