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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与乔非在议事厅不远的院落里晒太阳，寒冬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笼罩在乔非眉宇间的阴霾。
见齐天珩独自走出，乔非撑着身子站起来，满脸不解：“殿下怎么出来了？里头不是在议事么？”
他打量着太子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心中莫名一紧。
齐天珩脚步微顿，墨色的眸子扫过他，声音平淡却似惊雷：“方才谢知遥说，凤倾城在西夏人手中。”
“什么？！”乔非整个人如被火燎，猛地弹起，几乎站立不稳。
他一把死死攥住齐天珩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仿佛这样就能否定刚才听到的残酷事实。
齐天珩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被攥出褶皱的衣袖上，眉头不耐地蹙起。
即便身着粗布麻衣，他骨子里的洁癖与矜贵依旧不容侵犯。
“谢知遥说，凤倾城，在西夏人手里。可听清楚了？”他冷声重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我在身边不行！”乔非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怒火直冲脑门。
“姑娘身陷敌手，他谢知遥竟还能安安稳稳坐在里面高谈阔论？！我早就跟姑娘说过，他靠不住，姑娘偏不信！”他愤恨地啐了一口。
转身就往大门那边冲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去救人。
林可原本还有些懵，见乔非不管不顾地冲向门口，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乔大哥！你的腿伤还没好，不能乱动！而且……而且那位凤姑娘是在西夏大营里，你一个人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担忧让她声音有些发急，却未能唤醒被愤怒和恐惧攫住的乔非。
“滚开！”乔非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挥。
林可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跌去。
眼看她的后脑勺就要撞上旁边的石质花坛边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地伸出，抓住了她的后衣领，稳住她的身形。
齐天珩眉头紧锁，见她站好之后，便立刻松了手，甚至还颇为嫌弃地掸了掸方才触碰过她衣物的手指。
若非念及她之前的救助之恩，他断不会多此一举。
“蠢货！”齐天珩抬眸，冷冽的目光钉在乔非背上，声音不高，却带着慑人的寒意。
“西夏大营戒备森严，你拖着一条残腿单枪匹马闯进去，与送死何异？你是想让你家姑娘反过来替你收尸么？”
这话如同冰水，狠狠浇在乔非头上，却未能立刻熄灭他的怒火。
他梗着脖子，双眼猩红地嘶吼：“姑娘危在旦夕，我岂能坐视不理！难道指望谢知遥么？他若靠得住，姑娘就不会落入西夏人之手！”
激动牵扯到右腿的伤口，剧痛袭来，他额角瞬间布满冷汗，身形晃了晃，却仍死死盯着院门，像一头负伤的困兽。
林可捂着被挥痛的手臂，看着乔非全然不顾自身的模样，鼻尖一酸，眼圈瞬间红了。
她知晓那位凤姑娘在乔非心中的重量，心头却仍忍不住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和羡慕。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言谈间三句不离“我家姑娘”……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劝道：“乔大哥，太子殿下说得在理，你先冷静些，我们……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冷静？从长计议？”乔非猛地转头，眼底的血色骇人，“姑娘在敌人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你叫我怎么冷静！”
他的怒火继而转向了齐天珩，咬牙切齿道：“还有你！姑娘为了保你性命，出钱出力，让我带着弟兄们一路护你周全！可你呢？你给过她什么？除了牵累还是牵累！若不是为了保护你，我此刻定然陪在姑娘身边，她或许就不会……”
他死死瞪着齐天珩，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愤怒的咆哮在院中回荡，震得枯枝簌簌作响。
林可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半步，心头的委屈与酸楚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无声滑落。
齐天珩听得此言，眉头皱得更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并未反驳。
只是高大的身躯依旧牢牢挡在门前，阻隔着乔非冲动的去路。
失忆让他对许多事感到茫然，但本能告诉他，放任乔非前去绝非良策。
更何况……这人是凤倾城派来保护他的。若任由他冲动因而丧命，他日……见了凤倾城，他当如何交代？
宁国公、段佑与赵泰几人从议事厅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段佑率先开口问道。
然而僵立对峙的三人，无一理会他。
段佑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
“太子殿下，请随老夫来。”宁国公上前一步，语气沉稳。
齐天珩看了老者一眼，复又回头，视线落在泪眼婆娑的林可身上，语气不容置疑：“看着他，别让他去做傻事。”
说罢，迈步跟上宁国公。
林可咬着下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听话地挪动脚步，再次挡在院门前。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因紧张和难过而微微发抖。
乔非胸口剧烈起伏，盯着她单薄却固执的身影，眼中怒火与理智疯狂交战。
太子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一人一剑，闯入龙潭虎穴，除了被捅成马蜂窝，还能做什么？难道真要让姑娘看到他那副惨状？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满腔的愤懑与焦灼无处发泄，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扇禁锢他脚步的院门，拖着伤腿，步履蹒跚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的背影在瞬间垮塌下来，充满了颓败与绝望。
林可看着他落寞萧索的背影，心里一阵阵抽痛。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默默跟在他身后。
徒留赵泰与段佑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砰——！”
回到房间的乔非，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唯有心口那片被担忧灼烧的空洞。
门外的林可被这声重响吓得心尖一颤，随即无力地靠着门边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将头埋在膝间，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乔非那声声饱含担忧与尊敬的“姑娘”。
那位凤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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