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我在这儿辛辛苦苦为三界众生谋出路、搞事业，你们这群猴崽子，倒先在我的花果山老家开始内卷了？
孙小朵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张她爹当年用来跟牛魔王等七大圣歃血为盟的千年石桌，应声碎裂，炸成了七八块，石屑纷飞，崩了一只老猴的脑门。
“反了！反了！都反了！”一只独臂老猴捂着脑门，跳到一块碎石上，指着对面一只金毛壮猴，唾沫星子横飞，“大圣爷的位子，凭什么你坐？你上个月偷吃了三颗蟠桃园新结的仙桃，当我们不知道？你这叫监守自盗，作风有问题！”
那金毛壮猴“噌”地一下亮出爪子，龇着牙：“马长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那是为大圣爷试毒！再说了，论资历，我爹当年可是给大圣爷牵过马的，正经的‘弼马温’编制！你算哪根葱？”
“牵马的？好大的官威啊！”另一只瘦猴阴阳怪气地尖啸，“我爷爷当年还给大圣爷扇过风呢！按你这逻辑，花果山是不是得空调外机先称王？”
一时间，水帘洞里简直比西天取经路上的盘丝洞还乱，猴毛与桃核齐飞，口水共“猴塞雷”一色。
这边刚喊出“血统论”，那边就搬出“资历派”，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拉帮结派，在地上用石子画起了势力范围，俨然一副“花果山战国时代”的架势。
孙小朵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她一脚踹飞一块滚到脚边的石桌腿，怒斥道：“都给我闭嘴！我爹当年闹天宫，什么时候说过要传位了？他老人家就没立过继承人！”
整个水帘洞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猴子，无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那为首的独臂老猴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理所当然：“小公主，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大王没了，总得有个头儿吧？山上的桃子熟了，谁来分？山下的地盘被野猪精占了，谁带头去抢回来？总不能靠爱发电吧？”
一句话，直接把孙小朵给问噎住了。
她看着那群猴子，连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个猴王候选人，此刻都眼巴巴地瞅着她，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你来发话”。
那一瞬间，孙小t朵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黄袍加身”的压力。
这帮猴崽子不是在争王位，他们是在急着找个人来管自己。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自由不是没人管，是没人天生就该管着谁。”
萧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洞口，他拍了拍孙小朵的肩膀，目光扫过一众猴子，轻声补完了后半句：“可人……或者说，是这世上大部分的生灵，心里总想跪点什么。”
而在三十三重天外，凌霄宝殿的废墟之上，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郎神杨戬搞的“三界共议庭”今天第一天开张，现场的混乱程度，堪比双十一零点的服务器。
“我龙族要求拥有自主调节四海潮汐的权力！凭什么我们下点雨还得走流程跟雷部报备？我族的KpI谁来背？”东海龙王敖广吹胡子瞪眼，龙吟声震得殿柱嗡嗡作响。
“那不行！”一个矮胖的山神立刻跳出来反对，“你们一涨潮，淹了我的山头，我的香火Gdp算谁的？我手下几百个土地公都要喝西北风了！”
角落里，一个凡人代表穿着不合身的官服，颤巍-巍地举起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各位上仙……能不能……能不能先讨论一下，给我们南瞻部洲修条路？我们那儿到现在还是泥巴路，一下雨快递都送不进来……”
话音未落，就被仙妖两派的争吵声彻底淹没。
杨戬坐在临时搭建的主位上，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突突直跳，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捏得咯咯作响。
要不是为了维持“民主议事”的体面，他早就一刀一个，让这帮家伙明白什么叫物理说服了。
一旁的哮天犬偷偷凑到韦阳耳边，压低了声音：“韦哥，你发现没，主人这两天晚上都不睡觉，躲在帐篷里偷偷翻看以前玉帝留下的那些古律。我瞅见他眼睛都红了，嘴里还念叨，说以前他最讨厌的‘天威独断’，现在看来，反而是最省力的……”
韦阳闻言，看了一眼焦头烂额的杨戬，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让所有人开口，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只为自己开口。
同一时刻，萧逸正仰望着星空，眉头紧锁。
自从天道崩坏，星轨便乱了套，如同程序员删库跑路后留下的烂摊子。
但最近，他发现了一种新的规律。
那不是菩提老祖留下的旧日痕迹，而是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螺旋。
这螺旋并非来自任何一颗星辰，它像是从虚无中诞生，缓缓旋转，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他闭上眼，神念逆着这螺旋的轨迹向上追溯，试图找到源头。
神念穿过九天，越过幽冥，最终……竟落在了凡间。
源头，是凡间千家万户，无数凡人在夜深人静时，默念的“心愿咒”。
“希望隔壁张屠夫别再打老婆了……”
“求求老天爷，让我今年种的麦子有个好收成……”
“神仙啊，保佑我儿明天赶考顺利……”
这些微不足道的念头，亿万年来如尘埃般飘散，从未有人在意。
但现在，天道这个“中央服务器”崩了，这些“用户请求”没有了统一的处理器，竟然开始自发地链接、汇聚、凝结。
萧逸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震撼。
“不是天定命格……是众生的念头，在凝结成新的规则！”
他不敢置信地抓起脚下花果山的一把泥土，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泥土在他掌心微微发热，紧接着，一排微弱的光芒组成的字迹，竟从土里浮现出来。
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好人，该有好报。”
萧逸认得这股意念，纯净无瑕，分明是某个孩童在睡前最真诚的祈祷所化。
天，真的变了。
是夜，被猴群“逼宫”搞得心烦意乱的孙小朵，一个筋斗云翻到了地府。
她想找地藏王菩萨聊聊，问问他管着这么多嗷嗷待哺的魂魄，是怎么做到不疯的。
结果菩萨没见着，却在奈何桥边，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悔愿签”。
那是孟婆搞出来的“人性化服务”。
亡魂在喝汤投胎前，可以将此生最大的遗憾或愿望写在特制的竹签上，然后扔进汤里，权当是跟过去做个了断。
孙小朵闲着也是闲着，随手拿起几根翻看。
“希望来世，不用再听任何人的命令。”
“下辈子，我想自己决定每天早餐吃什么。”
“若有来生，愿我爱的人，能是我亲手选的。”
她看着这些签文，先是嗤笑一声，觉得这些生灵真是矫情。
自由这种东西，给了你们，你们又真的会用吗？
就像花果山那群猴子，给了他们自治权，结果第一件事就是打起来，争着要一个新主子。
她不屑地将签子扔回签堆，正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根被压在最下面的签。
那上面的字迹，是用血写的，带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求求了，来个真神吧，什么都行，别再让我们自己想了。”
孙小朵的心，猛地一震。
她捏着那根签，仿佛能感受到签主人写下这句话时，那种被无数选择压垮的崩溃。
她鬼使神差地将这根血色竹签投入滚滚沸腾的孟婆汤锅里。
汤面没有像投入其他签文那样毫无波澜，而是瞬间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汤水中映出的，不再是投胎者的前尘往事，而是一张张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脸。
有凡人，有妖精，有山鬼，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或迷茫，或痛苦，或疲惫，但眼神深处，都涌动着同一种渴望——被指引，被安排，被告知“你应该怎么做”。
就在三界生灵都在为“谁来管”和“谁来想”而陷入混乱时，一场无名风暴，正悄然席卷三界的边缘地带。
那风暴既非风，也非火，更不带雷电。
它卷起的，是散落在天地间无数纪元以来的符纸、断香、碎裂的玉圭、烧了一半的表文……全是旧天条在人间的象征物，是众生对“天”敬畏过的所有痕迹。
风暴的中心，一卷古朴的竹简凭空悬浮，自行旋转。
竹简上，一行崭新的条文正缓缓浮现，字迹陌生，却带着一种与藏经殿玉璧上血书同源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凡以‘天意’为名，行压迫之事者，其力反噬其心。”
恰逢杨戬率天兵巡查至此，他看到这诡异的竹简，以及上面那大逆不道的新规，勃然大怒，举起三尖两刃刀便要将其斩碎。
然而，刀锋未至，那竹简却忽然化作一阵清风，轻飘飘地躲开了神兵，悠悠然落向了人间。
最终，它落在一个正在村口泥地里玩耍的孩童手中。
那孩子尚不识字，只觉得这竹简光滑平整，拿在手里正好当尺子，便高高兴兴地用它在地上画起了缺胳膊少腿的娃娃。
杨戬呆立在云头，竟不知该不该对一个凡人孩童出手。
远处的山巅，萧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旁的虚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诉说。
“这一次……连风，都不署名了。”
三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旧的神明在沉默，新的规则却不说话。
一切都悬而未决，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所有生灵都在屏息，等待着第一颗落下的石子，去试探这片未知深渊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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