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花开的城
三月初三，是月璃国的桃花节。
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盛，从皇城根一直蔓延到城外，像铺了层粉红色的云。
我穿着新做的襦裙，是萧澈让人用月璃国的云锦做的，裙摆绣着桃花，走起来像花团在动。
“慢点跑。”萧澈追上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刚出炉的桃花酥，别洒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月璃国旧址，如今已改名叫“新璃城”，百姓们正在那里赶庙会。
马车驶过护城河，桥栏上刻着新的花纹——一半是月璃国的桃花，一半是星岚国的星辰。
“你看，”我指着河边的柳树，新抽的枝条垂在水面上，“去年冬天栽的，活了。”
萧澈顺着我的手望去，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阳光：“林将军说，今年的收成能比去年多三成。”
提起林将军，我想起他前几日递上来的奏折，说有烈阳国的旧臣在暗中串联，想复辟炎煞的统治。
“那些人……”我话没说完，就被萧澈捂住了嘴。
“今天不说这些。”他捏了捏我的脸颊，“今天只看桃花，吃桃花酥。”
马车在新璃城的街口停下，刚掀开车帘，就被扑面而来的热闹裹住了。
卖糖画的小贩吹着哨子，捏出的糖人是我和萧澈的模样，引得孩童们围着拍手。
穿新衣的姑娘们提着花篮，往过往男子的怀里塞桃花，羞得小伙子们红了脸。
“公主！萧公子！”刘忠的儿子跑过来，他如今在新璃城的学堂念书，脸上带着两坨红晕，“先生让我来请你们去学堂看看，孩子们画了画给你们！”
学堂是用旧使馆的木料改建的，屋顶上还留着当年的桃花纹。
孩子们的画贴满了墙壁，有画镇魂玉发光的，有画黑雾卷走炎煞的，还有一幅画着我和萧澈站在桃花树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璃岚国”三个字。
“这是谁画的？”我指着那幅画，心里暖烘烘的。
角落里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是那个在宫墙外捡剩饭的小乞丐，如今穿着干净的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是我画的！”他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炭笔，“先生说，这是我们的国！”
萧澈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画得好。等你再长大些，就教你骑马射箭，守护这个国。”
小乞丐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还要学通灵术！像公主一样，能和神仙说话！”
我忍不住笑了，从食盒里拿出块桃花酥递给他：“先学好认字，神仙才愿意跟你说话。”
从学堂出来，庙会的戏台正好开唱，演的是《镇魂玉传奇》，讲的是月璃国的公主如何带着冤魂复仇，星岚国的王子如何相助，最后两人共建璃岚国的故事。
台下的百姓看得入迷，有老人抹着泪，有年轻人叫好，还有孩童学着戏里的模样比划。
“这戏文是谁编的？”我问身边的林将军，他今天换了身便服，看着比穿铠甲时温和许多。
“是周嬷嬷的女儿，”林将军笑着说，“她娘当年在旧使馆当差，听了不少故事，临终前都讲给她听了。”
我想起那个在旧使馆地窖里惨死的周嬷嬷，心里一酸。
萧澈似乎察觉到了，悄悄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我的心。
戏台后面突然传来争吵，是两个醉汉扭打在一起，一个喊着“烈阳国万岁”，一个骂着“亡国奴闭嘴”。
周围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紧张。
林将军正要上前，被我拦住了。
我走到两个醉汉面前，他们还在互相推搡，酒气熏得人发晕。
“你们知道新璃城的城墙是用什么砌的吗？”我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
醉汉们停了手，愣愣地看着我。
“是用月璃国的断砖，”我指着城墙的方向，“和烈阳国的碎瓦。”
“断砖记得仇恨，碎瓦记得苦难，但砌在一起，就是家。”
穿烈阳国旧衣的醉汉突然哭了：“我爹是炎煞的兵，可他没杀过人……城破的时候，是月璃国的百姓给了他一口饭吃……”
另一个醉汉也红了眼：“我哥死在屠城时，可我娘说，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恨所有烈阳国人……”
人群里有人喊：“对！我们都是璃岚国人！”
“别再提过去的事了！”
“喝酒去！我请！”
两个醉汉互相搀扶着走了，背影在桃花影里晃悠悠的，像一对多年的老友。
萧澈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庙会散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百姓们扛着农具往家走，嘴里哼着新编的歌谣，歌词里有桃花，有星辰，有我和萧澈的名字。
路过新栽的桃林时，我看见林将军在和一个老者说话，那老者穿着烈阳国的旧官服，手里捧着个锦盒。
“那是烈阳国的太史令，”萧澈在我耳边说，“他说有炎煞的罪证要交上来，还有当年月璃国的国史残卷。”
我走过去，老者打开锦盒，里面是几卷发黄的竹简，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认出是月璃国的文字。
“这是我爹当年偷偷藏起来的，”老者的声音发颤，“他说月璃国不该就这么消失……公主，您要好好保管啊。”
“我会的。”我接过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面，像触到了故国的温度，“我会让人把它刻在新璃城的碑上，让所有人都记得。”
回到皇城时，天已经黑透了。
宫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新修的宫墙，墙上爬满了蔷薇，是从月璃国移栽来的，花期比桃花长，能开整整一个夏天。
萧澈从书房拿来一幅画，是他画的新璃城全景，远处的 mountains 被晨雾笼罩，近处的田埂上有农夫在劳作，城门口的石碑上刻着“璃岚国”三个字。
“等秋天，”他指着画里的空地，“我们就在这里建一座塔，能看见整个都城的那种。”
“塔上要挂风铃，”我补充道，“用月璃国的青铜做，风吹起来像唱歌。”
“还要在塔下种满薰衣草，”他笑着说，“星岚国的薰衣草，能驱蚊。”
我们凑在一起，在画上加了风铃，加了薰衣草，加了来来往往的百姓，加了在天上飞的纸鸢，纸鸢上画着完整的镇魂玉。
夜深时，我躺在萧澈怀里，听着窗外的虫鸣。
他的手轻轻放在我小腹上，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发芽，是我们的孩子，将来会成为璃岚国的太子，会学着守护这片土地。
“你说，”我摸着他的手，“孩子长大了，会信那些鬼神之说吗？”
“信不信都好，”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只要他记得，和平有多难，就够了。”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银粉。
我想起九幽狱的黑暗，想起噬魂阵的血腥，想起那些在仇恨里挣扎的日夜。
恍如隔世。
如今，桃花开了，百姓笑了，新的国家在废墟上站了起来。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破碎的玉，那些流过的血，都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土。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波折。
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只要百姓们的心聚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窗外的蔷薇开得正香，混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一声，两声，三声……
新的一天，又要来了。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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