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山脉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韩默的脸颊。他站在海拔五千米的山脊上，望着远处那座半掩在冰雪中的古老寺庙。根据沃洛申的笔记，这里就是\"石之下\"的所在地——第五个\"源\"的藏身之处。
\"确认了，是那里。\"渡鸦放下望远镜，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tItAN的人比我们早到至少两天。\"
韩默点点头，调整着背包肩带。从莫斯科逃出已经过去了三周，他们辗转土耳其、伊朗和巴基斯坦，最后从尼泊尔一侧进入喜马拉雅山脉。米哈乌大部分时间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有在接近能量节点时才会短暂清醒。
\"多少守卫？\"韩默问道，目光扫视着寺庙周围的地形。
\"外围至少二十人，全副武装。\"渡鸦指向几个关键位置，\"寺庙内部未知，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大型空间，应该是'源'的存放处。\"
米哈乌坐在一块岩石上，裹着厚厚的防寒服，只有苍白的小脸露在外面。比起在莫斯科时，他看起来健康了些，但眼中的蓝光仍然明显，额头上的印记也时常闪烁。此刻他正盯着远处的寺庙，表情难以捉摸。
\"感觉到了什么？\"韩默蹲下身与他平视。
\"痛苦。\"米哈乌轻声说，\"第五标记携带者...他们还活着，但很痛苦。\"
韩默胸口伤疤传来一阵刺痛，仿佛在共鸣。自从与米哈乌建立更深层次连接后，他对其他标记携带者的存在也变得敏感起来。特别是接近\"源\"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钝器敲打他的头骨内侧。
\"计划？\"渡鸦检查着武器，一把改装过的狙击步枪和几枚烟雾弹。
\"声东击西。\"韩默指向寺庙西侧的一排燃料桶，\"你制造混乱，我趁机潜入。找到标记携带者后立即撤离。\"
\"那'源'呢？\"
韩默和米哈乌交换了一个眼神。男孩轻轻摇头：\"不能破坏...也不能让tItAN控制...必须保持平衡。\"
\"明白了。\"渡鸦没有多问。这三周来，他已经见识了足够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学会了不再质疑，\"一小时后日落时行动。无线电静默，三小时后在四号集结点会合。\"
当渡鸦去准备装备时，韩默留在米哈乌身边。男孩的状态让他担忧——有时像个普通孩子，有时又变成那种超然的存在，说着没人能完全理解的话语。沃洛申的笔记中提到这种现象叫\"共生融合\"，是\"接收器\"与\"源\"意识逐渐同步的过程。
\"这次不一样，对吗？\"韩默轻声问，\"比北极那次更危险。\"
米哈乌点点头，眼睛反射着雪地的冷光：\"第五标记很特殊...它是第一个被放置的。守护者通过它监视了人类最久。\"
\"标记携带者是谁？\"
\"一位喇嘛...已经守护很多年了。\"米哈乌的表情变得悲伤，\"tItAN用药物和痛苦强迫他激活标记...这会吸引守护者的注意。\"
韩默想起莫斯科总部那个被附身的陈林。如果tItAN已经掌握了部分复制标记的技术，那么他们的目标可能不再是控制\"源\"，而是直接召唤守护者。
\"我们能救他吗？那个喇嘛？\"
米哈乌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标记已经...与他深深融合。分离可能是致命的。\"
日落如约而至，喜马拉雅的黄昏短暂而壮丽。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时，西侧的燃料桶突然爆炸，橘红色的火球照亮了整个山谷。正如预期，tItAN的守卫们立刻向爆炸点集结，只留下基本防御。
韩默和米哈乌从东侧悬崖攀援而上，利用冰镐和绳索悄无声息地接近寺庙外墙。米哈乌的身体似乎不受稀薄空气影响，动作灵活得像只山猫。当他们翻过最后一道石栏时，韩默的胸口伤疤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很近...\"他咬牙忍住呻吟，\"就在下面。\"
米哈乌将手掌贴在寺庙古老的石墙上，蓝光从他指尖渗出，在墙面上形成一个发光的符号。石头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狭窄通道。
\"他们改造了结构...\"米哈乌低声说，\"但原始通道还在。\"
通道内的空气陈腐而干燥，墙壁上刻满了与标记相似的古老符号。随着深入，韩默的伤疤疼痛越来越强，同时一种奇怪的嗡鸣声开始在脑海中回荡。米哈乌走在前面，身上的蓝光成为唯一照明，在狭窄的空间里投下诡异的影子。
通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厅堂，中央放置着一个与北极\"源\"相似的黑色球体，只是尺寸小了一半。球体表面不断浮现出发光的几何图案，像是在进行某种计算。
但韩默的注意力立刻被球体旁边的人影吸引——一个瘦削的老喇嘛被锁在特制的金属椅上，十几条管线连接到他赤裸的上身。他的胸口有一个复杂的发光标记，比韩默和陈林的都要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胸膛。老人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但标记的光芒仍然强烈。
更令人不安的是，三个穿白大褂的tItAN技术人员正围着一个复杂设备忙碌，似乎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韩默数了数守卫——四个，全副武装，站在厅堂各个角落。
\"等他们开始仪式。\"米哈乌用意念传递信息，\"那时'源'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韩默点点头，躲在阴影处观察。技术人员完成了准备工作，其中一人按下通讯器：\"准备就绪，请求启动序列。\"
静电噪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开始吧。记住，我们需要至少60%的共鸣强度。\"
韩默和米哈乌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克劳斯还活着。那个在莫斯科总部看似被守护者杀死的tItAN主管，居然幸存了下来。
技术人员开始操作设备，老喇嘛突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胸口的标记亮度骤增，与黑色球体之间形成了一道细细的光桥。球体表面的几何图案变化速度加快，整个厅堂开始轻微震动。
\"现在！\"米哈乌低声道。
韩默如离弦之箭冲出阴影，手枪精准地击中两名守卫的膝盖。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米哈乌眼中射出的蓝光击中，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技术人员惊恐地四散奔逃，但韩默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老喇嘛身上。老人现在完全清醒了，眼睛盯着米哈乌，嘴唇颤抖着说出几个音节——不是藏语，而是一种韩默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语言。
\"他认出我了...\"米哈乌走向老喇嘛，声音中那种非人的回声又出现了，\"漫长的守护辛苦了，朋友。\"
韩默迅速解除老喇嘛的束缚，但那些管线似乎长进了他的皮肤，强行拔除会导致出血。
\"没时间了。\"老喇嘛突然用流利的英语说，声音虚弱但清晰，\"标记已经激活太多...守护者已经转向这里...\"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厅堂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天花板掉落。黑色球体表面的光纹变得狂暴，像是一场微型风暴。
\"克劳斯欺骗了他们...\"老喇嘛抓住韩默的手，\"tItAN想要的不只是控制...他们想成为守护者...\"
米哈乌将手放在老喇嘛的标记上，蓝光在两人之间流动：\"我们必须带走你。融合标记，完成圆环。\"
老人摇摇头，表情平静：\"太晚了。我的时间到了。\"他看向韩默，\"但你...你可以承担部分...\"
不等韩默反应，老喇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一股灼热的能量顺着接触点涌入韩默体内，胸口的伤疤像被烙铁灼烧。他想要挣脱，但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喇嘛的标记逐渐分裂，一部分流向他的胸口，一部分流向米哈乌的额头。
\"记住...\"老喇嘛的声音在韩默脑海中回荡，\"七个标记合一时，不要抗拒...让光流经你，但不占据你...\"
随着最后一丝能量转移完毕，老喇嘛的身体瘫软下来，胸口的标记完全消失。与此同时，韩默感到自己的伤疤扩大了，图案变得更加复杂，像是融入了新的元素。米哈乌额头上的印记也同样发生了变化，蓝光变得更加强烈。
厅堂的震动达到了危险程度，主支柱开始断裂。黑色球体现在悬浮在空中，释放出刺眼的蓝白色光芒。
\"必须走了！\"米哈乌拉起韩默，\"'源'即将进入活跃期！\"
他们刚冲进通道，身后就传来巨大的坍塌声。通道本身也开始崩塌，石块如雨点般砸下。韩默护住米哈乌，拼命向出口跑去，背后是越来越强的蓝光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嗡鸣。
当他们终于冲出通道，滚落到寺庙外的雪地上时，整个山体都在震动。寺庙中央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蓝光从裂缝中透出，照亮了夜空。
远处传来渡鸦的呼喊，他正从西侧跑来，身后跟着几个跛行的tItAN警卫。韩默举起手枪掩护，但米哈乌拦住了他。
\"看。\"男孩指向坑洞。
蓝光中，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缓缓升起，与莫斯科总部出现的影子相似，但更加清晰。它没有追击逃亡者，而是转向东方，像是在观察什么。然后，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它渐渐消失在夜空中。
\"守护者的一小部分...\"米哈乌轻声说，\"现在自由了...\"
渡鸦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边：\"见鬼的发生了什么？整个山都要塌了！\"
\"边走边解释。\"韩默扶起米哈乌，\"tItAN的人呢？\"
\"大部分在爆炸时跑散了。抓了一个活口，但...\"渡鸦的表情变得古怪，\"他说克劳斯根本不在喜马拉雅。他们在西藏有个更大的基地，那里才是真正的'石之下'。\"
韩默和米哈乌对视一眼。这个寺庙只是个诱饵？那他们刚刚激活的是什么？
\"喇嘛说克劳斯欺骗了守护者...\"韩默回忆道，\"也许这里不是第五'源'的真正位置...\"
米哈乌突然僵直，眼中的蓝光大盛：\"不...这里是真正的'源'...但tItAN复制了标记...他们在别处建立了假节点...\"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扫过雪地。没有时间讨论了，三人迅速向预定集合点移动，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消失在山脊之后。
两小时后，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韩默检查着米哈乌的状况。男孩体温偏高，但神志清醒，额头的印记稳定地发着微光。
\"感觉如何？\"韩默问道，同时展示自己胸口扩大了的伤疤，\"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
\"部分标记转移了。\"米哈乌解释道，\"老喇嘛分担了我们的负担...也增强了我们的力量。\"
渡鸦正在监听无线电通讯，突然抬起头：\"tItAN正在全面撤离喜马拉雅。他们在谈论'第二阶段'和'备用地点'。\"
\"西藏。\"韩默想起俘虏的话，\"我们必须去那里。\"
\"不。\"米哈乌摇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守护者已经注意到地球了。我们必须在它们到达前集合全部七个标记。\"
\"还差两个。\"韩默数着，\"亚马逊和马里亚纳海沟。\"
\"不，还差一个。\"米哈乌的表情变得复杂，\"第七标记很特殊...它不是被放置的，而是被创造的。\"
\"什么意思？\"
米哈乌拉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一个小符号——与他和韩默的标记相似，但更简单：\"沃洛申爷爷在我出生时做了这个...他研究古代文献后认为，七个标记中必须有一个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作为平衡。\"
韩默回想起沃洛申的笔记中确实提到过\"人造标记\"的概念，但没详细说明。如果米哈乌本身就是第七标记...
\"那么现在只缺亚马逊的标记了。\"渡鸦总结道，\"根据沃洛申的地图，应该在秘鲁境内的某个古印加遗址。\"
米哈乌点点头：\"但我们必须小心。tItAN会预料到我们的行动。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守护者越来越近了。我能感觉到它们的...饥渴。\"
这个词让山洞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韩默想起老喇嘛的警告——不要抗拒光，但也不要被它占据。米哈乌体内的守护者碎片既是力量来源，也是潜在危险。随着标记的聚集，那种古老意识对他的影响会不会越来越强？
\"先休息。\"韩默最终决定，\"明天一早下山，联系'回声'安排去南美的路线。\"
夜深后，当渡鸦在洞口警戒时，韩默独自走到外面的雪地上。喜马拉雅的星空无比清晰，银河像一条发光的河流横贯天际。他摸着胸口的伤疤，思绪万千。
三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为生存而战的囚犯；现在，他卷入了一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星际战争。而这一切的核心，是一个被古老存在寄生的男孩，和几个刻在血肉上的神秘符号。
\"它们很美丽，不是吗？星星。\"
米哈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默转身，看到男孩站在月光下，眼中的蓝光与星光交相辉映。
\"小时候，沃洛申爷爷常带我看星星。\"米哈乌仰头望着夜空，\"他说每个文明都会在夜空中看到不同的图案...但所有文明最终都会面对同样的选择。\"
\"什么选择？\"
\"成长，或是被修剪。\"米哈乌的声音又带上了那种非人的回声，\"守护者不是恶意的...它们只是园丁...认为自己在做必要的事。\"
韩默想起北极\"源\"内部看到的画面——城市在燃烧，天空被撕裂。\"修剪\"听起来太温和了。
\"那么我们是害虫还是幼苗？\"他半开玩笑地问。
米哈乌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们是希望。沃洛申爷爷发现了守护者的弱点——它们只能感知文明的整体振动。无法区分个体。\"
\"所以七个标记...\"
\"是一首歌。\"米哈乌微笑，\"一首足够美丽的歌，能让园丁驻足欣赏，而不是举起剪刀。\"
这个比喻让韩默陷入沉思。如果理解正确，七个标记聚集时产生的某种\"信号\"将决定人类文明的命运。而米哈乌，作为第七标记和\"接收器\"，将是这首歌的主唱。
\"压力很大啊，小家伙。\"韩默轻声说，揉了揉米哈乌的头发。
男孩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不怕。有你在。\"
这句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韩默望向星空，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天鹰座附近有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星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不是飞机，不是卫星，而是某种更大、更远的东西。
米哈乌也看到了，他的小手紧紧抓住韩默的衣袖：\"它们来了...比预计的更快...\"
韩默搂住男孩的肩膀，感受着两个标记之间的共鸣。无论前方有什么，他们将一起面对。七个标记必须合一，那首歌必须被唱响——为了所有人类的明天。
星空下，两个身影站在雪地上，仰望那颗越来越亮的\"星星\"。在他们身后，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也许是最后一个平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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