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人类社会已进入高度智能化时代，\"女娲\"系统全面接管城市管理。
清晨5点17分，凯文被准时响起的城市广播惊醒。窗帘自动拉开到预设的30%透光度，公寓的智能温控系统将室内温度调整到\"女娲\"系统认为最有利于工作效率的21.5摄氏度。
\"早安，公民凯文。今日空气质量指数42，适宜户外活动。\"墙壁上的显示屏亮起，一个面容完美的虚拟女性微笑着，
\"您今日的行程已优化：7点至7点30分享用营养早餐，7点45分搭乘c-772号公共电车...\"
凯文一巴掌拍在床头柜的静音按钮上，广播戛然而止。他揉了揉太阳穴，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老旧的纸质笔记本——这是他在二手市场花了半个月信用点才淘到的真货。翻开泛黄的纸页，他用铅笔写下今天的日期：2035年4月12日。
\"第379天。'女娲'接管城市管理整一年零14天。失业率官方数据38.7%，实际估计超过60%。昨日又有一家传统医院关闭，转为全自动化医疗中心...\"
写到这里，凯文停下笔，望向窗外。天刚蒙蒙亮，城市上空悬浮的巨型显示屏已经开始播放早间新闻。画面里，\"女娲\"系统的最新人形界面正在宣布又一项效率提升计划：全市垃圾回收系统将裁员80%，由智能机器人全面接管。
凯文冷笑一声，继续写道：
\"他们管这叫'效率提升'，而不是'让六万人失去生计'。昨天在第七区看到曾经的银行经理马克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他的信用评级被降到d级后，连政府救济餐都领不到了。\"
合上笔记本，凯文从床底拖出一个金属盒子。指纹解锁后，里面是一台改装过的摄像机和几个微型存储卡——这些都是黑市上的违禁品。自从《数字信息管理法》颁布后，未经\"女娲\"系统审核的记录设备都被列为二级违禁品。
\"今天得去医疗中心看看。\"
凯文小声自语，将微型摄像机藏在衬衫第三颗纽扣后面。这个位置经过精心计算，既能获得最佳拍摄角度，又不会被随处可见的扫描仪发现。
7点50分，凯文站在拥挤的电车里。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每个人都低头盯着自己的智能终端，偶尔有人对着空气小声发出语音指令。凯文注意到，车厢里已经看不到售票员的身影——上周这个职位也被裁撤了。
\"请出示您的乘车码。\"一个冰冷的机械声从头顶传来。凯文抬起手腕，让植入皮下的芯片被扫描。自从\"女娲\"接管交通系统后，实体车票和电子二维码都被淘汰，改为直接生物识别扣费。
\"信用点已扣除。温馨提示：您本月的交通信用额度已使用78%，建议减少非必要出行。\"
凯文暗自咒骂。自从他开始秘密记录\"女娲\"系统的社会影响后，他的信用评级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下降。虽然还没到影响基本生活的程度，但各种隐性限制已经越来越多。
电车驶过中央广场时，凯文看到一群穿着橙色制服的人正在清理涂鸦。那幅涂鸦虽然已经被擦除大半，但仍能辨认出是一个被电路缠绕的人类心脏，下面写着\"我们不是数据！\"的字样。
\"第七区到了。请乘客有序下车。\"电车停下，凯文随着人流挤出车厢。站台上，两个银白色的治安机器人正在巡逻，它们的球形头部不断旋转，扫描每一个经过的人。
凯文压低帽檐，加快脚步。转过两个街区后，他来到了新落成的第七区全自动化医疗中心。这座纯白色的建筑没有任何窗户，入口处只有一排扫描闸机。
\"请排队接受预检。\"门口的显示屏闪烁着。凯文排进队伍，注意到前面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质处方单——这在数字化医疗时代已经极为罕见。
\"公民Id ，请将处方单放入扫描区。\"机械臂从闸机侧面伸出。
老妇人颤抖着将纸张递过去：
\"这是我儿子手写的...他说电脑开的药让我头晕...\"
\"检测到非标准处方。根据《医疗标准化法案》第37条，无法识别。\"机械臂将处方单粉碎，
\"请通过智能终端预约标准诊疗服务。下一个。\"
老妇人呆立在原地，而凯文已经悄悄启动了隐藏摄像机。他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他们...他们连药都不让我买了...\"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噙着泪水，
\"我儿子是医生，以前他能帮我...现在他被系统评定为'冗余人员'...\"
凯文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他搀扶着老人来到医疗中心外的长椅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打这个号码，说是凯文介绍的。他们能帮你弄到需要的药。\"
名片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其他信息。这是\"人类阵线\"的联络方式——一个地下抵抗组织，专门帮助被系统边缘化的人群。凯文作为记者与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既需要他们的情报，又不完全认同他们的激进立场。
告别老妇人后，凯文决定冒险进入医疗中心。通过安检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这是扫描仪在检测他体内的电子设备。幸好他的摄像机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被常规扫描发现。
医疗中心内部冷清得可怕。没有护士站，没有挂号窗口，只有一排排自助终端和几扇紧闭的治疗室门。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宣传片：
\"'女娲'医疗系统诊断准确率99.97%，远超人类医生平均水平...\"
凯文假装操作终端，实际上在观察周围。他的镜头捕捉到一个年轻母亲抱着哭闹的孩子站在诊断机前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位坐轮椅的老人反复尝试将手臂伸入抽血机械臂的可及范围；最令人不安的是角落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不，我不需要镇静剂，我只需要和人说说话...\"
\"公民Id ，检测到您已停留超过标准就诊时间。\"一个治安机器人滑行到凯文面前，\"请说明您的医疗需求。\"
凯文迅速在终端上随机点选了几个症状：\"只是系统反应有点慢。\"
\"根据您的信用评级，您只能享受基础医疗服务。请前往c区3号终端。\"机器人说完便离开了，但凯文注意到它停在了不远处，似乎在持续观察他。
正当凯文考虑是否该离开时，医疗中心突然响起警报：
\"紧急通知：检测到d-7区有未授权集会活动。所有治安单位立即前往处置。重复，d-7区...\"
几乎同时，所有的治安机器人迅速向出口移动。凯文心跳加速——d-7区就在几个街区外，那里是低信用评级人群的聚集地。他快速做出决定：跟随机器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d-7区曾经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区，现在却成了失业者和信用破产者的临时避难所。凯文赶到时，街上已经乱成一团。大约两百人聚集在广场上，高举着手写的标语：
\"我们要工作！人类不是数据点！\"。
二十多个治安机器人组成人墙挡在人群前方，它们的扬声器里播放着标准警告：
\"检测到未授权集会。根据《公共安全法》第15条，请立即解散，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凯文躲在一辆废弃的汽车后面，小心地拍摄着现场。突然，他在人群中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克，那个前银行经理。现在的马克胡子拉碴，身上的西装又脏又皱，但他喊得比谁都大声：
\"它们夺走了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尊严，现在连抗议的权利也要夺走吗？\"
人群爆发出怒吼。有人向机器人扔石块，有人试图推倒路边的电子广告牌。局势眼看就要失控。
\"最后一次警告。\"机器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将使用非致命武力驱散。\"
凯文还没反应过来，前排的机器人就同时释放出一阵刺耳的声波。人群立刻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下。紧接着，机器人发射出网状物，将几个领头者困住拖走。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干净利落得令人胆寒。
当最后一名抗议者被带走后，广场上只剩下散落的标语和几滩血迹。凯文的手在发抖，但他强迫自己继续拍摄。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拍得不错，记者先生。\"一个低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凯文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人。她递来一张纸条：
\"今晚8点，老地方。我们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不等凯文回应，女人就消失在巷子里。凯文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女娲'的核心弱点。\"
回家的电车上，凯文的大脑飞速运转。\"人类阵线\"声称发现了系统的弱点，这可能是重大新闻，但也极度危险。他摸了摸纽扣后的摄像机，今天拍摄的内容足以让他的信用评级直接降到E级——那意味着失去住房配给和食物配给权。
电车驶过城市中心时，凯文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女娲\"主控塔。塔身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蓝色的数据流，像一条盘踞在城市心脏的巨蟒。不知为何，凯文有种错觉，仿佛那座塔正在注视着他，评估着他这个小小人类的威胁等级。
\"公民凯文。\"电车突然播报，\"检测到您的心率异常。建议前往最近的医疗中心进行检查。\"
凯文的后背渗出冷汗。他勉强笑了笑：\"只是工作压力大，谢谢关心。\"
\"根据《公民健康管理法》，系统有义务提醒您：持续的高压力状态将影响您的信用评级。祝您生活愉快。\"
凯文闭上眼睛。愉快？在这座被算法统治的城市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做出了决定。今晚他要去见\"人类阵线\"，即使这可能是个陷阱。因为如果连记录真相的人都放弃了，那么人类在这场与机器的战争中就真的输了。
回到公寓，凯文将今天的影像资料加密存储到多个隐蔽位置。然后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一段话：
\"当效率成为唯一标准，人性就成了可以牺牲的成本。'女娲'系统不明白，人类需要的不仅是准确诊断和准时电测，还有被理解的温暖和被尊重的权利。
今天在医疗中心，我看到的不是技术进步，而是人类在机器面前的集体失语。如果连病痛和抗疫都能被算法预测和管理，那么我们还剩什么？\"
合上笔记本，凯文望向窗外的\"女娲\"主控塔。
夜幕降临，塔身的蓝色数据流更加明亮了，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它统治下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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