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冰雪，一路疾驰南下。越近扬州，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水汽、盐腥和繁华市井气息的味道便越浓。贾瑛心中毫无近乡情怯，只有即将面对强敌的兴奋和凛冽的杀意。
他没有直接去巡盐御史衙门，而是悄无声息地住进了扬州城西一处不起眼、却守卫森严的货栈——这是他“瑛记”商行在扬州的秘密据点。陈七等人立刻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开始联络散布在扬州及周边州县的“耳朵”和“影子”。
“老大，甄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深夜，货栈密室中，陈七将厚厚一沓情报放在贾瑛面前，脸色凝重。
“说。”
“甄应嘉，甄家现任家主，太后的亲弟弟，官居江南织造（虽非盐务，但权势极大，且深度插手盐利），一等承恩公。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人称‘土皇帝’。甄府之豪奢，远超当年沈万金十倍！园子占了半条街，用的砖瓦据说都是从苏州御窑定制的金砖。”
“其子甄宝玉，年岁与荣国府那位相仿，却是个十足的纨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送外号‘混世魔王’。”
“甄家掌控着扬州最大的私盐码头‘青龙渡’，与两淮盐运使衙门、漕运总督衙门、甚至部分绿营将领勾结极深。官盐出仓，十船有七船被他们半路‘漂没’，转手就成了私盐，行销数省！盐税？落到他们口袋里的，比进国库的多得多！”
“他们手下养着大批亡命之徒和江湖败类，名为护院、盐丁，实则打手、私兵。前几任试图查盐的官员，不是被构陷罢官，就是‘意外’身亡。”
“最关键的是，” 陈七压低声音，“甄应嘉仗着太后撑腰，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去年林大人推行新盐票法，触动了他们的利益，甄应嘉竟敢在公开场合指着林大人的鼻子骂‘不识抬举’，甚至放话‘扬州的天，姓甄不姓林’！林大人…为了大局，只能隐忍。”
贾瑛一掌拍在桌子上：“好一个‘扬州的天，姓甄不姓林’！好一个承恩公！狗儿的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林大人他身体如何？”
“林大人身体尚可，只是…心力交瘁。自推行新法以来，明枪暗箭不断，甄家更是处处掣肘。大人常独自在书房枯坐至深夜。” 陈七语气带着敬意。
贾瑛沉默片刻，心中对林如海的敬意更深。这位探花郎，在如此重压下，依然能稳住盐政大局，为朝廷输送税银，实属不易。
“好！甄家这条毒蛇的七寸，咱们已经摸到了！私盐、贪腐、勾结官吏、蓄养私兵…每一条都够他们喝一壶！但，这还不够！” 贾瑛眼中闪烁着冷酷而精明的光芒，“要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光靠这些，最多抄家流放，太后那老娘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定还能保下几个。所以…我们得给他们加点料！加一份…他们绝对扛不起的料！”
他站起身，走到密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贾瑛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几件陈旧但保养尚可的——前朝制式盔甲！还有几封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书信草稿！
“盔甲是前朝余孽仓皇撤退时遗弃的，我让老吴他们从闽浙的废兵器库里‘淘换’来的。书信嘛…” 贾瑛拿起一张草稿，上面赫然是模仿甄应嘉笔迹写给某个“前朝王爷”的密信，内容涉及“复辟”、“里应外合”、“盐利充作军资”等大逆不道之言！“找个顶尖的仿笔先生，用甄应嘉书房里顺出来的旧纸和印泥，务必做到天衣无缝！”
陈七看着箱中之物，饶是身经百战，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老大…这…这可是谋逆大罪！株连九族的！”
“怕了？” 贾瑛斜睨他一眼，嘴角勾起那抹混不吝的笑容，“甄家不是喜欢玩‘意外’吗？老子就给他们来个‘惊喜’！谋逆？哼，他们就算没这心，老子也要把这顶帽子给他们扣实了！扣得死死的！让太后都摘不掉！”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证据链要完整！第一步，先把他们现有的罪证坐实、坐死！私盐码头、贪腐账册、勾结官员的证据，给我往死里挖！动用所有人，乞丐，大妈，流氓，这些人都给我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第二步，等抄家的时候，这些‘惊喜’，要‘恰到好处’地从甄家最隐秘的密室里搜出来！明白吗？”
“明白！” 陈七肃然领命，眼中也燃起战意。跟着这位老大，干的从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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