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洲抬手捂了一下发沉的额头，指腹轻轻按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这些都是之后再处理的事情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先把姜兰找到。”
“但是……二哥哥，”端木森莉往前凑了半步，她脸上掠过一丝为难，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听守营的士兵说，中原的军队已经撤离了，连最后留下的了望哨都撤了，现在咱们这茫茫草原连着戈壁，去哪里找啊？”
“撤离了？”端木洲猛地抬起头，原本就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瞬间又褪去几分血色，他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的伤口被这急促的呼吸牵扯着，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这些日子，他一边要躲避叛徒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边要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寻找生路，再加上肋骨断裂的伤时不时发作，时常在昏迷与清醒间反复挣扎，竟完全不知道战局已经发生了这样的转折。
他顾不上胸口的钝痛，反手掀开盖在腿上的毡毯，随即对着窗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那哨声带着特有的频率，划破营地上空，引得远处的战马都嘶鸣了两声。
没过片刻，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翅膀展开足有两尺宽的苍鹰盘旋着落在了窗前的木杆上。
这是端木洲驯养了五年的猎鹰，通人性，辨方向，曾在多次险境中为他传递消息。
苍鹰锐利的金褐色眼珠警惕地扫视着帐篷内的情形，爪子牢牢抓住木杆，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端木洲挣扎着挪到窗边，俯身凑近苍鹰，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低沉语调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话，指尖轻轻抚摸着它颈后油亮的羽毛。
苍鹰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意思，歪了歪头，用坚硬的喙蹭了蹭他的手指，随即展开双翅，猛地腾空而起，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晨雾，很快便消失在天际线的方向。
“希望能尽快找到姜兰吧。”端木洲望着苍鹰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知道，这只鹰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姜兰一个女子跟着中原军队离开，前路不知有多少凶险，每多耽搁一刻，她就多一分危险。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帐篷外传来熟悉的翅膀声，苍鹰回来了。
它落在端木洲肩头，嘴里叼着的小布条，那正是姜兰的衣物！！
他的心口一阵刺痛，“她在哪里？”
苍鹰朝着中原都方向飞过去。
得知这个消息，端木洲只觉得心头像是被巨石砸中，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把抓过角落的披风，便猛地要往外冲。
胸口的绷带被动作牵扯得松动了些，渗出血迹晕染开来，他却浑不在意，几步就跨到拴马桩旁，抓住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三年前的那一幕突然撞进脑海——同样是这样灰蒙蒙的天，同样是尘土飞扬的路，同样是有人要把姜兰从他身边带走。
这三年来午夜梦回，全是她跳入河流的一幕.........
他真的没有想到，命运竟如此残忍，三年前的分离竟还能再一次重演。
他攥紧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腹被粗糙的皮革磨得发红。
为什么？
他在心里一遍遍质问。
为什么他和姜兰总是要分开？
他不明白，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一次，就算拼上这条还带着伤的性命，他也要把姜兰追回来，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二哥哥！”端木森莉见状急忙追了出来，裙摆在草地上划出两道浅痕，她一把抓住马缰绳，脸上写满了担忧，声音都带着哭腔，“你的伤势还很严重啊，你肋骨的裂缝才刚长上些，要是这样子骑马奔波，再遇上颠簸或者厮杀，伤口肯定会裂开，到时候旧伤复发，怕是要伤及内脏啊！”
她用力拽着缰绳，仰着头看向马鞍上的端木洲，急切地补充道：“你不如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从小跟着骑兵营的叔叔们学骑马，论马术，营里的士兵未必有几个能胜过我。我带着一队最精锐的轻骑兵，日夜兼程追上去，一定能把嫂嫂平安带回来的。你相信我，凭我的能力，肯定可以做到的！”
端木洲低头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可握着缰绳的手却没有松开。
端木森莉见他不为所动，又急忙说道：“可是你想想阿爹啊！阿爹如今卧病在床，连喝药都要靠人一勺勺喂，宫里的事情本就靠着你撑着。而且王宫里局势变化莫测，公高歌那伙人还在暗处盯着，各方势力都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若是你这时候擅自离开，他们趁机在父王面前搬弄是非，或者在部族里挑起事端，再出点意外的话，可怎么办呀？到时候整个部族群龙无首，谁来主持大局呢？”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砸进端木洲心里，让他原本坚定的脚步顿了顿。
父王的病、王宫的暗流、部族的安稳……
这些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肩上，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他知道妹妹说的是对的，作为部族的继承人，他的安危关乎着太多人的命运。
可是，目光望向东南方那片被风沙笼罩的天际，姜兰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比起那尚未到手的可汗之位，比起这些盘根错节的权谋纷争，他此刻心里最在意的，只有那个可能正独自面对风雨的身影。只要能把她找回来，哪怕要他暂时放下这一切，哪怕要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抿了抿嘴角，“你替我处理好宫里的事情！”
“不.......二哥哥...... 你的伤真的不能再折腾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就算把嫂嫂找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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