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轿车，在轧钢厂的大门口，缓缓停下。
王姓干部亲自为张西范拉开车门，态度比来时，已经恭敬了许多。
“张科长，我就送您到这了。老领导的指示，您都记下了？”
“记下了。”张西范点了点头，从车里下来，“有劳王同志了。”
“分内之事。”王姓干部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情况，或者需要，随时打这个电话。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张西范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是一串没有规律的数字，他知道，这是内部专线。
“好。”他把纸条揣进兜里，“替我谢谢老领导。”
王姓干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上了车。黑色的伏尔ga，悄无声息地掉了个头，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张西范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有些发软。
跟老领导在那封闭的车厢里待的一个多小时，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火拼，都要凶险，都要耗费心神。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他不仅送出了那份致命的“礼物”，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为家人，赢得了一张最坚实的护身符。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了轧钢厂。
门卫室的老李头，看到他，远远地就站了起来，一脸谄媚的笑。
“张科长，您回来啦！”
“嗯。”张西范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径直朝着保卫科的小楼走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老领导说的那样。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安安分分地当他的保卫科长，静静地等待着，那场由他亲手点燃的风暴，席卷整个四九城。
……
与此同时，四九城的另一端。
军区大院，一栋戒备森严的小楼里。
陈建军正坐立不安地，在一间会客室里等着。
他的手心，全是汗。怀里那个牛皮纸袋，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踏进这种地方。
这里，是秦将军的府邸。
那位在军中，说一不二，跺一跺脚，整个四九城都要抖三抖的传奇将领。
一个小时前，他按照张西范的吩咐，通过一个老关系，几经周折，才把拜帖递了进来。
他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见到将军的秘书或者警卫员。
没想到，秦将军，竟然亲自，点名要见他。
“吱呀——”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旧军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虽然没有佩戴任何军衔，但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煞气，却让陈建军，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就是，轧钢厂的陈建军？”老将军的声音，洪亮如钟。
“是……是！报告首长！我叫陈建军！”陈建军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秦将军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下，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他。
“听说，你找我，有要紧事？”
“是！”陈建军不敢怠慢，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纸袋，双手捧着，走上前去。
“首长，这是……这是我们张科长，托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东西。”
“张科长？”秦将军眉头一皱，“哪个张科长？”
“轧钢厂保卫科科长，张西范。”
“张西范？”秦将军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身后的警卫员，立刻上前，从陈建军手里，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递到了秦将军的手上。
秦将军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那叠照片。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是……孟建国？！”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惊愕。
他跟西山那位斗了一辈子，对孟家的人，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继续往下翻。
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古董，文物，金条……
还有，与港英情报人员，在友谊商店的后门，秘密接头的场景。
秦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整个会客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建军站在一边，低着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旁边，连骨头都在发颤。
“啪！”
秦将军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厚实的红木桌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混账东西！通敌叛国！这帮蛀虫！国家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在颤动。
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照片，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张西范……这个张西范……他从哪儿，弄到的这些东西？”秦将军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建军。
“回……回首长……”陈建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我也不知道。西范他，只是让我，把东西，交给您。他说，您看了，就都明白了。”
“好！好一个张西范！”秦将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他……他还说……”陈建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张西范的原话，说了出来。
“他说，这份礼，您一定会喜欢。”
秦将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这份礼，我喜欢！我太喜欢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跟西山那位，明里暗里，斗了多少年，一直都是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做梦都想，抓到对方一个致命的把柄。
没想到，今天，这个把柄，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科长，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备车！”秦将军猛地站起身，对着警卫员，下达了命令。
“首长，去哪儿？”
“中南海！”
……
莫斯科餐厅。
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包厢里，周海正和一个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苏联男人，推杯换盏。
男人名叫安德烈，是苏联大使馆的文化参赞。
但周海知道，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暗地里，这个人，是克格勃在四九城情报网的负责人之一。
“周，我的朋友！”安德烈举起一杯伏特加，热情地说道，“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干杯！”周海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酒过三巡，安德烈放下了酒杯，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慢悠悠地问道：“周，我的朋友，你今天，特地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喝酒吧？你上次说的，那份送给苏联同志的‘小礼物’，带来了吗？”
周海笑了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个牛皮纸袋。
“安德烈同志，我们科长说了，东西就在这里。”
他把纸袋，推到了安德烈的面前。
安德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抽出了里面的照片。
当他看到照片上，孟建国和港英情报人员站在一起的画面时，他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作为一名资深的情报官员，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些照片的价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礼物”了。
这是足以在东方，掀起一场政治风暴的，战略级情报！
“我的上帝……”他下意识地，用俄语，惊呼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周海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敬畏。
“你们科长……他……他想要什么？”安德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周海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们科长说了，日记的原件，可以给你们。但是，我们要换一样东西。”
“什么？”
“你们最新式的，AKm自动步枪，五百支。还有配套的子弹，十万发。”周海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菜市场买白菜。
安-德烈的瞳孔，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五百支AKm！十万发子弹！
这个胃口，也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一笔情报交易了，这简直就是一笔军火交易！
“周，我的朋友，你……你确定，你没有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周海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们科长说了，这只是定金。如果，你们能帮我们，把这件事，在国际上，闹得越大越好。后续，我们还有更重要的情报，可以合作。”
安德烈死死地盯着周海，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或者说克格勃，这次，是钓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
“好！”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必须，立刻，向莫斯科汇报！请你，等我的消息！”
三路齐发。
三颗足以引爆四九城的炸弹，已经被张西范，亲手，送到了三个最合适的人手里。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地张开。
而风暴中心的西山，此刻，还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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